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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讲述:一个地主儿子的别样童年


来源:凤凰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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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讲述:一个地主儿子的别样童年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对于童年,他仍然很怀念。

 
[本期关键词:童年]

     

他叫王三子,1959年出生在吉林省通榆县某村。那个村子是他父亲最早创建的,土地大都也是他家的,所以“土改”时被划为地主成分。据说,“土改”时他的母亲正怀着他大哥,在一次“斗地主”大会上他母亲被斗得昏死过去,醒来生下了他大哥,于是他大哥的小名就叫“小斗争。

他家曾有的辉煌他只是偶尔从父亲口中听说,而他家“不光彩”的历史他却是从村人嘴里知道的,比如他父亲在1947年为躲避“土改”运动,扔下了正在怀着“小斗争”的母亲,只身逃到长春四年,临走之前还在村里藏了一条枪等等。当然,这一切他都没有经历过,他只知道他出生时父母已经备受歧视了;而作为父母的孩子,他的童年也被拐带得备受压抑,可谓笑中有泪,啼笑皆非吧!

他生在一个多子女的家庭,上有俩哥四姐,下有一弟一妹,在男孩中他排行第三,家人叫他“小三子”,外人叫他“王三子”。虽然他的兄弟姐妹众多,但他的童年却是孤独的,因为他在家里的孩子中属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位置,比如他最小的哥哥都比他大8岁,与他玩不到一起了,而他的弟弟却比他小6岁,与他也玩不到一起。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在他渐渐长大后体会得更深。

关于他记事前的事,他的母亲经常讲起。大意是,尽管他一两岁时全国正处在粮食严重短缺的状态,但对他来说还好,他母亲有足够的奶水,他嘴又壮,竟然吃成了个小胖墩。那时他家住的是以前学校的房子,为了养家糊口,他父母整天忙于田间劳作,母亲下田前就将他放到室外的一个比较矮的讲台上玩儿。由于时间长了无人看管,他就想起来找妈妈,在讲台上哭起来,大鼻涕淌得挺老长,后来被姑姑抱到她的家里。

50多年前的孩子和今天的孩子有天壤之别,几乎家家的孩子都是这样散养大的。那时的孩子很好养,命也大。

几年后他长大了,1967年他已读小学。那时是“文化大革命”初期,他的地主出身突然被一次次地强化起来。但他还处在懵懂阶段,对地主的概念比较模糊,当时的形势也让他分不清是非。今天批斗地主、富农,明天打倒大队书记,后天又批什么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革命等。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父亲今天是地主,明天又可能是反革命,后天还可能是阶级敌人,因此而不间断地被批斗。可在他眼里,父亲明明就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普通农民嘛!还有一件事让他特别难过。当时所有的地主婆都集中在一起,让她们在大冬天里到冰坑上去爬冰。爬行过程中有人还要骑到她们的后背上嘲弄、侮辱,而这些地主婆中,他母亲是其中一位。

许多年以后,他在给母亲擦后背时,偶然发现母亲后背上留下了一片一片的鞭花,就是用鞭子打过的疤痕。他记得同样的疤痕父亲后背上也有,只是远没有母亲多。这是后话。

当然,父母的待遇与他一个小学生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地主崽子。

他这个地主崽子的身份,是不能参与到红小兵队伍当中去的。他很羡慕那些戴着红小兵袖标的同学,因为他们放学后,可以到贫下中农的家里表演文艺节目,宣传“文化大革命”。他天然有个大嗓门,最喜欢唱歌了,可是他没有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放学后,他也几乎不出去玩,因为他感到会被欺负。比如有一次他跟几个贫下中农的孩子一起玩扑克,算账时差了他二分钱。可他们不但不给他,还动手把他推了个趔趄,说这二分钱本来就是他家“剥削”他们的。

但“少年不识愁滋味”,他自己玩得也很高兴。他家房后有一棵大榆树,这棵榆树可有些年头了,遮天蔽日,远近闻名。他可以爬到最上面,一直到这棵高大的树比他要矮点才行。动如脱兔,灵巧无比的他哪里高就往哪里上,无论多高的草垛,他都能爬到最高处,然后向下打滚,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刺激极了!可能这个年龄段就是小孩子最顽皮的阶段吧,不让他参加红小兵、不让他表演文艺节目、说他“剥削”,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精神困扰,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他淘得无边无沿,每天不是赶鸡就是撵狗,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他的人是他大哥,因为父母舍不得打他。

他家人口多,房子小,住的是南北炕,他没事就扔枕头玩。把一个枕头从南炕扔到北炕,又从北炕仍到南炕。一不小心,惹祸了,扔过去的枕头将房顶上吊着的电灯泡给打碎了,下场是挨大哥一顿揍。

小时候难得看到好吃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家出现了一玻璃瓶海米,他从没见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觉得应该属于他一个人,就捧着瓶子,到窗台上大吃特吃起来。谁想到他一不小心,把瓶子挤碎了,将自己的肚皮割了个大口子,弄得满身是血。可他轻伤不下火线,仍然坚持把那一瓶子海米吃完,害得他大哥都不忍心下手打他了。直到现在,他的肚皮上疤痕还很清晰呢。

还有一次,寒假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大哥赶着木轴的铁轮车和母亲去距他家50里地的边召镇赶集。因为他没出过门,非要跟着一起去。母亲和大哥都不允许他去,他就拼命地撵着车跑。这个时候,他也不怕大哥打了,大哥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对母亲说:“让他去吧,上次打完他哭,哭着睡着了,导致胃不好,正好到集上领他看一看。”他母亲只能同意,他也如愿以偿了。

他二嫂曾这样评价他:“这小三子,可真是烦死人了,这辈子是看不到后脑勺了,不带有出息的,早晚得给咱家惹点祸。”

虽然家人都叮嘱他在家里淘可以,到外面淘可要小心,怕他给这个敏感家庭雪上加。可他的天性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次,大他一岁的小伙伴刘文领着他们一帮小孩儿玩,他不听刘文的话,刘文就说:“你家是地主,我家是贫农,地主都得听贫农的。”一听这话,他急了,随手拾起一大块土坷垃,劈头盖脸地就向刘文扔过去,一下子把刘文的头打了一个大包。刘文的母亲拉着刘文找到他母亲告状,还要上他家来养伤,把他母亲惊得一身冷汗。那个年代,地主的孩子打了贫下中农的子女,是完全可以被上纲上线的,所幸的是刘文是他的远房外甥,与他家有亲戚关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因为这件事,他被大哥暴揍一顿,但他哪有什么记性啊!有一次,他也是和刘文那帮小孩儿到村子外面去玩,玩到一个村民家的自留地里,地里面种的是香瓜。俗话说,“青瓜裂枣谁见谁咬”,其实他们这些孩子早就惦记上了,哪能不去摘啊!他们就给瓜地来了个大扫荡,连生瓜蛋子都在劫难逃了,估计只剩下瓜秧了吧。原来这个瓜地是他们大队的妇女主任家的。待妇女主任找到他家,他才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跑到村头水库边的一个深坑里藏了起来,但还是没有躲过大哥的眼睛,被抓了个正着,接着就是一顿胖揍。那几天他的父亲正在陪斗一个走资派,因为这件事,被积极分子踢了几脚。

在学校里,班主任刘老师使用下面的语言评价他:“哈拉皮带板筋,蒸不熟煮不烂,扎一锥子不出血啊!”每个老师都不喜欢他,为什么呢?这不只因为他是地主崽子,地位本来就低人一等,他自己也不自律。一次上语文课,他坐得不耐烦了,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被张老师看见了,严厉地对他说:“坐下!谁给你的权利,上课还站着!你也想站着挨斗啊?”又有一次上体育课,演习钻防空洞。辛老师看一些同学不一会儿就从防空洞里出来了,不高兴了,就问:“你们为什么不向里面去呢?”一个学生告诉辛老师说:“是三个同学挡着不让我们进里面去。”这三个同学里面有他,三个人都是地主崽子。

他觉得那个同学显然在说谎,尽管他再怎么淘气,可借他几个胆儿他也不敢干反动的事啊!可辛老师不加考虑地严厉地对他们三人说:“看来还没有改造好你们!”这是什么话,像一个老师说的吗?他当时心里非常不服气,也感到特别委屈。

在他上初中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大家都住校,他是寝舍长,难免要多管些事儿,舌头碰腮,涉及同学杨武。杨武骂他是“地主崽子”,并且特别强调说“你爹还把一杆枪藏到烟囱里了”等等。这激起了他的怒火,对杨武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杨武嗷嗷叫唤。杨武当然把这事告诉了老师。那个老师姓。谢老师说了和辛老师类似的话:“还是没改造好你们!”说这话有意思吗?他恨不得上去再揍谢老师一顿。

由此他又想到他的小学同学雷希民,那个外号叫“雷大鼻涕”的小子。一天晚上他爹陪斗回来,刚进屋,雷大鼻涕瞪着两个大眼睛,傻乎乎地站在他家的墙头上,面对着他家骂他爹:“打倒你这个吃人血、喝人肉的大地主、大恶霸,你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本来他想出去揍雷大鼻涕一顿的,但他父母阻止了他。因为他们两家是多年的邻居,大人之间关系一直都不错。况且“雷大鼻涕”是因为他爷爷当年给王家扛过活,再加上当时社会大环境的影响,才这样做的。其实,他爷爷是个很忠厚老实的人,虽然给王家当过长工,却一点也不恨王家。在一次批斗会上,让他上台忆苦思甜,他特别强调在王家每顿饭都吃得很好,还举例说:“他家那黏豆包,焦黄焦黄的……”被革命群众轰下了台。

总的来说,王三子的儿童时代虽然充满了孤独,也备受歧视,但他认为还是快乐的时候多,不快的时候少。几十年以后,提起这段童年经历,他说,十年浩劫让无数个成分不好的家庭处于无奈状态,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那时他虽然生性顽劣,不谙世事,可他也会想到:父亲为什么是地主?地主是什么玩意儿?地主到底有多坏?坏到谁了,答案不得知。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对于童年,他仍然很怀念。

蓝莓 凤凰时尚情感专栏作家

蓝莓,某报首席编辑,编辑、主持情感栏目十余年。文风质朴,重写实,轻虚构。关注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

蓝莓邮箱:liuli211a@sina.com

 

[责任编辑:闻捷]

标签:地主 儿子 童年 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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