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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讲述:一对对立派男女的坚贞爱情


来源:凤凰时尚

我们夫妻的共同特点是:聪明、学习好。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就叫她老唐,他则叫她老李。

  

蓝莓讲述:一对对立派男女的坚贞爱情

我们夫妻的共同特点是:聪明、学习好。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就叫她老唐,他则叫她老李。

[本期关键词:爱情]

     

 这对夫妻的共同特点是:聪明、学习好。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从认识那天起,他就叫她老唐,她则叫他老李。

 
两派争斗,惺惺相惜

老唐的家是黑龙江省五常县背阴河镇。那时刚解放,生活比较穷困,加之孩子挨背地生,生活更是捉襟见肘。她小学成绩优秀,作文经常是全校的范文。老师拍着她的小脑瓜儿说:“这孩子真聪明!”

升了初中,她妈骂她一次:“死丫头,这么大了也不帮我照顾弟、妹……”考入县高中了,她妈还是骂她:“死丫头,这大学五年要花多少钱?!”

虽是这么说,她妈心里还是高兴的。背阴河镇二百余户人家,她姑娘是全镇有史以来第一个上大学的孩子,还是个女生。这条新闻在镇里可炸开了锅,一时间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这个请吃,那个送钱。

钱还真是问题。1964年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口号刚提出两年,抓得正紧。她出身雇农,政策的杠杆当然倾向这些“红五类”了,她获得全额助学金——每月20元。后来我们工作了,每年都给她妈邮去钱,她妈再也不骂了。

我家住在吉林省九台县饮马河镇。我也是天生聪颖,整个的18年学业,一直是名列前茅。考大学时,别人都在抠书本,我却和同学到杏花村去捉鸟。令人想不到的是,我却轻松地考入本省一类大学。

我不仅学习不费劲,文体爱好也很广泛。

什么篮球、足球、游泳、滑冰,我都表现出色。一个年级5个班,全系是25个班,全校5个系,加起来100多个班,凡是能组成足球队的,我们班都与之较量过。潜泳我更一绝,在水下潜20米没问题,敢从南湖大桥向水里跳。当年南湖蛤蜊非常多,我带着网兜,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是四五个大蛤蜊。我们系有个朝鲜族女生,带回家做蛤蜊酱给我们吃。那时每月饭费18元,能吃上这道菜,甭提有多香了。

我还是系里小乐队成员,盲人阿柄的二胡独奏曲,广东音乐“步步高”,我都操作得很熟练。一到周末,我拉二胡时优美的旋律经常在大走廊回荡,吸引不少女生驻足倾听。

老唐是个性格开朗的女生,她从不像有些女同学一样扭扭捏捏。她也是个文体爱好者,游泳能横渡南湖;嗓门特别洪亮,“马儿呀你慢些走……”唱响全校。

经过二年多的大学生活,共同的志趣爱好使我和她彼此都有好感。

1966夏,“文化大革命”如疾风骤雨席卷中国大地。一时间,大字报如雪片般挂满了全校,再也摆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紧接着,破四旧、立四新、揪教授、斗校长……校园里狼烟四起。我和老唐都属于那种天真无邪的年轻人,自然都率先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

 1967年初,革命运动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学生分成对立两派,她的组织叫“革命造反大军”,我的组织叫“红色造反大军”,我们都自诩为响当当的造反派。两派由辩论到拳脚相加,从棍棒到机枪、手榴弹,从同餐共饮到抢占地盘,我们俩从没离开学校、离开同学,都是当时所称的铁杆分子,可谓派别不同,革命热情相同。

我有一个优点:勇敢。这与我从小喜欢看《水浒传》有关。武松的“景阳岗打虎”“狮子楼斗杀西门庆”“大闹飞云蒲”……每章每节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所以,我在运动中敢闯敢干,表现突出。

听说光机所的老师受兵团学生欺负,因为我们和光机所的老师是一派的,就去摆平。光机所三层楼房,一楼门窗用砖砌死,进不去,怎么办?我们的方案是破瓦而入,也就是从房顶开始往里进攻。四节竹梯接起来,直搭在房顶,大家互相观望,有些望而生畏。“跟我上!”我第一个爬上颤悠悠的梯子——真有点战斗英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气概。

逃跑时,我们被围在三楼。情急之下,我是顺着窗外的水溜子滑到地面的。也许是年轻,我竟然毫发无伤,爬起来捡起冰球拐子再次投入战斗。

我还有一个优点:从不欺负殴打“俘虏”。虽然我在武斗场上动刀动枪“毫不畏惧”,但抓回来的“俘虏”我从不在他们身上显威风——俗话说“英雄不打倒地汉”嘛。

老唐对革命坚定不移。当两派斗争到白热化——我们以人多势众的战术将他们围困到他们的最后保垒——“造反楼”的时候,她大有“砍头只当风吹帽”的气魄,当场给家里写了封绝笔信。“爸爸,我们被‘黑二鬼子’围困在楼里,出不去了。他们还扬言炸平这座四层大楼。我们集体发誓,誓与‘造反楼’共存亡!”她还在信中说:“我不愧是咱们村的大学生,不愧是爸爸的好女儿,不愧是贫下中农的好后代……”多么悲壮啊!

就这样,虽然是两个对立派,但因为互相钦佩、惺惺相惜,使我们对彼此的好感与日俱增。当革命大联合时(大联合:“文化大革命”时期,指各群众组织停止武斗,联合起来),我们俩第一个跑上前来双手紧握,不愿松手。

那时,我们俩都非常藐视那些逍遥派的同学。他们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整天躲在寝室里,吃我们抢来的大米白面,还有从南湖捞来的鲜鱼。男生们闲着无聊,就对班里、系里的女生品头论足,接着向女生送电影票。而那些实在长得太差、无人理睬的女生,她们干脆回乡下去找高中同学——他们多数已参加工作,挣钱了,还能给她们买块表啥的。

 
 
狼为媒

我和老唐最后确定恋人关系,还有一个重要的媒介——两条狼。听我慢慢道来。

革命大联合之后,我们被送到煤矿挖煤、水田插秧。我们插秧去的是舒兰县。当时是“五一”节,天还不是那么冷,我光着脚在水中薅草。倒是舒兰这地方不错,巍峨起伏的群山,清澈见底的小溪,山上满满的都是山楂树。

我和老唐经常漫步在山间小路,畅谈着几年来的革命感受,时而压低声音说点心里话……

有一天晚上我们又相约来到山脚下。一轮圆月当空照,满天的星星在闪烁,调皮地向我们眨眼睛。我们心情好极了,手挽手,连跑带唱地奔向山顶。

可突然间才发现,在距我们五米处站着两条狼,四只眼睛发着贼光。我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片刻,我便镇静了,有心爱的人在身旁,我能表现出畏惧吗?不能!据说狼怕火,我急中生智,掏出火柴“噗噗”划了一根,照向它们,可它们没一点反应。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对老唐说:“你先撤,我掩护!”说着,我折了一根树枝,三步两回头地跟在老唐后边往后撤,狼还没动。我们渐渐走远了,心脏恢复了正常跳动。下山后,我风趣地说:“看样子它俩和我俩一样,也正谈情说爱呢!”逗得老唐“扑哧”一声笑了。

回到了大通铺,她激动地跟她最要好的女同学如此这般说了这事。那位女同学立即坚定地回答:“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挺身而出保护你,多难得呀!就找这样的男人。你没看到报纸登的一段故事吗?一对情侣在南湖树林里散步,闯来两个坏小子,还掏出了刀。结果那个男的跑得快,丢了女友任人羞辱。你这个老李就是一座山,靠着他没错。”

我和老唐的关系就这样拍板定论了。那些日子,天气格外晴朗,树上的喜鹊也叫得格外响。我们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历经狂风暴雨,爱情更加忠贞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文革”后期,那是难忘的1969年夏天,“一打三反”运动开始了。这次主要的目标是学生,也就是运动初期“两报一刊”所说的“学生问题放在运动后期处理”。

我班有个男同学,可谓根正苗红,可就是学习不好,长相也是“二等残废”。他平时看上去不动声色,笑容可掬,不过倒是颇有心计。他本想在学校“三结合”的时候混上个革委会主任的宝座,副的当然也行;留了校还当了官,那是多么两全其美的事啊!

机会来了。其实他平时就有革命的“嗅觉”,小本上密密麻麻地记了差不多全班人的“反动言论”。我和他一个寝室,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当然负数也可能最多。

我班的第一张大字报“向李某某反动思想开炮!”像一颗重磅炸弹撕开了平静的局面,

这张大字报一时轰动了全系。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署名为“越干越有劲战斗队”。

他这几炮可把我打得蒙头转向,因为大字报里的李某某就是我。我有反动思想吗?不会吧?原来,大字报的内容里有这样七个字:“俄语、汽车、收音机。”这是我在一本《如何装半导体收音机》封面上写的,确确实实是我自己写的。

“文革”后期学生没事干,我想也不能这样虚度年华、浪费青春啊!我到我们派的车队学会了开车,开着美式重卡送饭。我们是少数派,被撵出校外,没有食堂,借东北师大的地方做好了再用车拉到驻地。那时候学生们装收音机也很时髦啊!至于学俄语,背背单词那也是国家设定的大学学习科目,我只不过是用来消磨时间罢了。可我这位同学不那么善意,他在大字报中揭露说:“你装收音机是来通敌的——便于联系;会开汽车是有了逃跑的交通工具;俄语嘛,那不正是投靠苏修吗!”也别说,他分析得十分“有根有据”、“通情达理”。

紧接着,又一轮可怕事情发生了。经过外调,我家成分是富农,我一下子变成“黑五类”子弟;我爸当过一年的国民党兵,也插队落户了。他翻起我身下的皮褥子,上面拼有类似国民党党徽的图案,就说这是国民党留在大陆的特务标志。

“黑云压城城欲催”、“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一个狗皮褥子转眼间成了联系暗号。

我有些支持不住了,找来老唐。我说:“老唐啊,我们分手吧。你出身好,我不想连累你。”我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行侠仗义的传统观念深入骨髓。我宁可一个人坐牢,怎么能连累我心爱的人呢?

 可老唐却铿锵有力地说:“老李,你本质是好的,你不是坏人。现在是运动期间,有错误的言行,批一批也好,免得你任性。我在这时候不会和你分手的,我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听我妈的。我和你一起挺过这一关吧!”

那时候,恋爱的一方出事就分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谁愿意和反革命分子生活一辈子呢?可是老唐却明确表示愿意。

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流下两行热泪。我与老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许久、许久。

更可气可恨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竟打起我们老唐的歪主意(乘人之危)。他以团组织委员的名义找老唐谈话。他说:“咱们都是贫下中农的后代,李某某可是阶级敌人的子孙啊!你要分清敌我战线啊!”见老唐不吱声,他又心生一计。他说:“李某某给咱班的胡某某送过电影票,约一起看电影;又到蔡老师家,和人家十几岁女儿在一起玩耍。这些你都知道吗?”老唐避免无事生非,得罪不起,人家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还是少说为佳。老唐就不争辩,任他胡说。

他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之时,可天公不作美,“两报一刊”又说,学生的问题属于“教育”问题。我们解放了,没事了,顶多毕业鉴定上写个“落后分子”之类的话。可那家伙却像泄了气的皮球,动了那么多脑筋,想了那么多歪主意,费了那么多口舌,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美好的幻想犹如美丽的肥泡一样,瞬间消失了。

学校公布毕业分配方案的第二天,他犹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后来听说他总算找了个老婆,是个监狱的女警官,管起他来可谓轻车熟路。

我和老唐呢,就像脱笼小鸟,回家的路上那真是一路欢乐一路歌啊!我家也盖起了三间新草房,爸爸妈妈见我们回来,忙放下手中的泥瓦匠活,弟弟忙去水田抓鱼,小妹妹围前围后问个不停……

往后呢,我俩也都是事业有成。她办起个研究所,挣点小钱;我呢,成了一名汽车制造的专家。

再往后呢,就是现在的幸福晚年,儿孙绕膝,尽享天伦。有时间呢,我认识了报社的编辑,她在网上写专栏。于是,我把我的这段故事说给她听。她说,在那人心浮躁、是非颠倒的峥嵘岁月,这段真情让人温暖,也让人感动。

 
 
                    

蓝莓 凤凰时尚情感专栏作家

蓝莓,某报首席编辑,编辑、主持情感栏目十余年。文风质朴,重写实,轻虚构。关注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

蓝莓邮箱:liuli211a@sina.com

 

[责任编辑:闻捷 PQ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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