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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讲述:苜蓿花开


来源:凤凰时尚

此世嚣嚣,往事沉沉。随着春天的脚步一天天临近,栓子大爷心中的苜蓿花又复苏了。当然,他的故事也与苜蓿有关。

  

蓝莓讲述:苜蓿花开

此世嚣嚣,往事沉沉。随着春天的脚步一天天临近,栓子大爷心中的苜蓿花又复苏了。当然,他的故事也与苜蓿有关。

[本期关键词:苜蓿]

     

 
 

在我们的大杂院里,有个叫炳子的小伙子,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他就稀罕孩子,孩子也喜欢他,人人都管他叫“孩子头儿”,我则叫他炳子叔。

记得我6岁那年,一天,炳子叔赶着他的毛驴车,把我抱在车上,让我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和他去割苜蓿,回来好喂他的小毛驴。

那是六七月份,正是苜蓿花开的时节,苜蓿地里一片葱绿。我在那一望无际的苜蓿地里可劲儿地跑、撒欢儿地跳,打着滚儿,尽情地玩耍——捉蜻蜓、逮蝈蝈、扑蚂蚱、抓蝴蝶。手里掐着一把苜蓿花,时不时地把花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儿地抽着鼻孔,闻着花里散发出的清新气息。苜蓿花有一股清爽的奶油味,极好闻。

天气晴朗,没有一丝云。炳子叔热得把汗衫都脱掉了,甩在一边,赤裸着肌肉健硕的上身。

“刷——刷——刷——”他甩开膀子抡起大镰刀,脚步随着刀的节奏移动着,臂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刀下去,就扫倒一大片苜蓿。汗水在他的前胸和脊梁的沟壑里往下流淌,好似条条晶亮的小河——阳光尽情地勾勒和宣泄着他的健美。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割了一车苜蓿。他用绳子捆绑着蓬松的苜蓿,车顶已不能再坐人了,炳子叔就把我抱在车前边的车耳板上。

刚拿起鞭子要赶车,一个站岗放哨的穿黄军装的日本兵看见了我们,端着枪冲过来。

炳子叔点头哈腰地对日本兵说:“太君,我们割点苜蓿回家喂我们的毛驴。”“喂驴?”“啊,对!喂驴。”

日本兵不相信,就举起刺刀往车上的苜蓿里面扎,一刀一刀地扎了个遍,也没有搜出什么东西,就泄气了。日本兵说:“喂驴好!杀了驴吃肉。杀了驴给我送过来一块驴肉,好吗?”“太君,没问题!”日本兵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驴肉可香了!”炳子叔连连点头说:“太君,你放心,到时杀了驴,我一定给你送过来,一定!”“嗯,”日本兵拍着炳子叔的肩膀:“你大大的好!”

说完,日本兵瞅着小毛驴的白嘴巴,吧嗒了两下嘴,而且不停地咀嚼着,好像他嘴里真吃了一块驴肉。

后来,炳子叔再也没敢去飞机场北边的那块苜蓿地割苜蓿,生怕撞见那个站岗的日本兵向他要驴肉。

1960年挨饿,炳子叔第二次带我去苜蓿地割苜蓿。这次去的是小城郊外西头二农场的苜蓿地。二农场的这块苜蓿地是用来饲养荷兰奶牛的。苜蓿是良好的牧草,牛、马、羊、猪、鸡都喜欢吃,且生长快,不用喂料,不生病,皮毛外观光滑发亮。

当时不是苜蓿结籽的秋天,而是苜蓿还没开花的春天。此时苜蓿正嫩,极好吃。当苜蓿茎叶长到30厘米左右时,是上等蔬菜,属典型的绿色食品,常吃令心情舒畅、浑身轻松。我们那里青苜蓿的吃法是:把苜蓿用热水焯一下,醮大酱吃;剁碎了,包玉米面大菜包子吃;把苜蓿掺在玉米面里,蒸菜团子吃。苜蓿又可炖着吃,还顶饿,可比那年头在地里捡回来的干白菜要好吃百倍。尤其在那食不果腹的灾荒年月,苜蓿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大苦春头子啊!城里人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饿得前腔贴后腔,都起不来炕了。正是这个时候,我随炳子叔拿着空面袋子,去了郊外二农场那片苜蓿地。一进地,我们就是一阵狂掳。 

就这样疯狂掳夺,好大好大一片苜蓿,奶牛还没来得及吃呢,就被饥肠辘辘的老百姓薅了个精光。这一年,被掳和被摧残的苜蓿再没有开花。

苜蓿地里整天有人。那年头,除了粮食谁也制止不了饥饿,因此谁也遏制不了饥饿成群的人进入苜蓿地。

我和炳子叔去掳苜蓿那天,由于掳的人太多,终于把农场看苜蓿的逼急眼了。一开始,他们驱赶和吓唬这些求食的人,但丝毫不起作用。没办法,他们就用真枪实弹向空中连开了几枪,还是没有丝毫警示作用。忍无可忍,他们就用土炮往苜蓿地里的人群轰来。土炮响的时候,炳子叔迅速地将我扑在他的身子底下。我没咋的,土炮枪膛里灌的坚硬的铁炒粒子,却把炳子叔的屁股打开花了。他在县里住了半个月的院,才算痊愈。

炳子叔1978年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到50岁,且没有成亲。

世事瞬息万变,人生易老。现在我回忆起来,炳子叔仿佛还眯着小眼睛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栓子,跟叔割苜蓿去呗。”于是,我又看见了,那一望无际的苜蓿海洋,还有那淡紫色的在微风中摇曳不定的苜蓿花…… 

                    

蓝莓 凤凰时尚情感专栏作家

蓝莓,某报首席编辑,编辑、主持情感栏目十余年。文风质朴,重写实,轻虚构。关注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

蓝莓邮箱:liuli211a@sina.com

 

[责任编辑:闻捷 PQ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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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蓝莓讲述 苜蓿花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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