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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莓讲述:娘亲舅大


来源:凤凰时尚

一到春节前后,张海霖先生总会想起他的那个早已过世的大舅。都说人老爱怀旧,这话一点都不假,已经进入花甲之的他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涵。

  

蓝莓讲述:娘亲舅大

一到春节前后,张海霖先生总会想起他的那个早已过世的大舅。都说人老爱怀旧,这话一点都不假,已经进入花甲之的他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涵。

[本期关键词:怀念]

     

一到春节前后,张海霖先生总会想起他的那个早已过世的大舅。都说人老爱怀旧,这话一点都不假,已经进入花甲之的他切实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涵。

知道了城里有个大舅

城里,是农村长辈们对长春的称谓,是大人羡慕,小孩子向往的地方。1952年3月6日,我出生于九台县放牛沟公社的一个小山村,离长春直线距离也不过25公里。可当时由于交通不便,要走30里的土路到卡伦火车站乘车才能去长春。对于我们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别说小孩子们,就连一些大人也还有没坐过火车的呢!享受到电灯的光明也是我到25岁以后的事情了。所以那时候父母能带我们出趟远门去长春一次都不亚于现在去趟新、马、泰,以至于父母都会把去长春当做一种物质的奖励来激励我们。从我记事那时起,妈就会经常对我说:“听话,上学好好学习,将来带你去城里串门,看你大舅去。”也就是从那时起,知道了在城里我还有个大舅呢。

妈的娘家在双阳县田家大屯,离我们这里不算远,有7里地的样子。妈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姥姥、姥爷、大姨都因病相继去世,我都没有见过,唯一能见上面的就是田大屯的三舅。大舅在长春,二舅在北大荒(黑龙江省讷河县的农村),四舅在前郭县农村。由于三舅离我家较近,妈在农闲时回去总带上我去三舅家,我也非常乐意去。因为三舅家的表哥表弟和我年龄差不多,能玩到一起去,所以对我特别有吸引力。一次去三舅家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冒出了一句:“妈,三舅和你长得一样,城里的大舅也像你吗?”妈笑了,说:“一个妈生的,哪有不像的呢!不过你这几个舅啊,最有正事的就数你大舅了。”“正事”是怎么回事,我说不明白,也不理解其中的含义,只知道是人们评价一个人好的标准。记得当时我还天真地对妈说:“大舅也贪黑架障子吗?”(障子,就是农村在自留菜地上用树枝或桔杆编的篱笆)妈笑笑说:“傻孩子,大舅在城里,架什么障子啊!”

 
终于见到了大舅

我6岁上学,8岁的时候就上小学三年级了。一转眼,寒假很快就到了。 一天早饭后妈笑着对我说:“每天多写点寒假作业,傍年的时候领你去你大舅家串门。”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妹妹那时刚5岁,带她去怕她走不动。听到这个消息后,乐得我都蹦了起来。过几天又没有进城的动静了,我生怕妈妈忘了这个茬儿,就每天都焦急地追着妈妈问。妈都有些不耐烦了,“小孩子家,别老嚷嚷这个事,淘完米、做完豆腐时就会去了。”终于有一天家家户户开始淘米做豆腐了,因为那时农村,特别是我们居住的地方大多是旱田,大米白面极少极少,也只有过节时顶多吃一两顿吧,所以每家也只有把有限的大黄米(黏米的一种)磨成面子。蒸黏豆包,大豆做成大豆腐冻成冻豆腐,把这两样东西冻起来放在外面仓房的大缸里储藏,作为春节期间的奢侈年货供家人享用。每当这个时候,小孩子们都相当高兴了。因为淘米做豆腐,预示着年马上就要来临了,终于可以吃上点好的解馋了。那时候家家大烟小气,大人们忙里忙外,左邻右舍,三亲六故聚集到一起包黏豆包。而且分工明确,有烧火看锅的,有在外面秫秸帘子上冷冻储藏的。张家包完了去李家,李家完了去赵家……过年的气息极其浓郁。小孩子们则仨一群俩一伙,里外屋东西院地打闹着、玩耍着。伴随着大人们吆喝声:“去、去、去,远点玩去,别在跟前碍事。”有时候我们边玩也边“耍耳音”(指不经意间听到的)听妈妈和亲属们边包豆包边拉家常,也就是那时从妈妈的口中得知长春的大舅家中有三个姑娘,也就是我的三个表姐。大姐已结婚成家,二姐刚参加工作,在学校任教,老姐在副食上班。解放前大舅原本在农村时是有个儿子的,大舅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为了保护他家唯一较为值钱的财产——一匹马不被胡子(指土匪)抢走,骑马要逃走的时候被胡子打死了。也就是这件事,使我那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对胡子的恐惧和憎恨,以至于孩提时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

那时的冬日,农村都吃两顿饭。一天饭后,妈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并说第二天要带我去长春了。东西也好收拾,就是往一个面袋子里装的黏豆包、冻豆腐、土豆干之类的物品。妈还告诉我,明天要起大早赶早车的,因为同行的有三四家人呢!我的好伙伴朱生子和他妈也去长春他舅舅家。这一行人由妈负责召集,集合地点就是第二天鸡叫头遍时村口的大杨树下。也就是凌晨3点钟的样子吧,因为我家有一台烟台产的座钟,还有个准点。怕第二天起不来,那晚我早早地睡下了,生怕睡过了头。一想到要坐火车了,要见到未曾谋面的大舅了,还是激动不已,难以入睡。正当我迷迷糊糊睡得正香时,有人在用力推醒我,我知道是妈妈在叫我,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怕把妹妹吵醒,我们不得脱身。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我和妈妈蹑手蹑脚地抹擦了一把脸就出发了。

那是一个晴天,也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村头的大杨树下,月光下已聚集了七八个黑影。我知道那一定是同行的乡邻,因为妈说早就招呼他们了。一行人无序地行走着,我和朱生子连跑带颠、深一脚浅一脚地紧紧跟在大人身后,生怕被落下。走着,唠着,伴着脚下有节奏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一串黑影在雪地上跳跃着显得那么壮观,好像我们看到的电影中红军过雪山的情景。走了很长时间,大人们的话语渐渐少了,我也有些迈不动腿了。妈大概看出来了,走到我的跟前问冷不冷,我还嘴硬说不冷,其实冷着呢。全身上下就穿了个空身棉袄、棉裤(没有内衣),鞋是妈缝的棉鞋,帽子也是妈用一块带毛的狗皮缝制的。妈给我紧了紧帽带小声说:“快到了,你看,前面亮灯的那个地方就是卡伦火车站的票房子了。”果然,顺着妈说的方向望去,在视线的尽头,看见了相对集中的建筑物和犹如眨动着眼睛的灯光,还隐约听到了火车驶过的轰鸣声,一行人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其实,妈穿的也不好,肩上还扛着一个面袋子,从她那大口喘气和咳嗽声,我知道妈更累、更冷。

天渐渐放亮了,我们也终于迈进车站的票房子了,屋里也不暖和,昏暗的灯光下,人们三五成群的集中在一起,有坐有站的围在一个不怎么热的大火炉子旁等车。妈给我捂了捂手和脚,暖和多了。卖票了,我们一行人相继排队买到了票,站台上等车的人还真不少,真担心我和妈妈上不去车。妈嘱咐我车进站时千万别忙着往前凑,火车跑起来风大,容易把人带进去。一会儿,随着一声汽笛声,火车进站了,车头那红色的车轮和呼呼喷着的蒸汽,吓得我躲在了妈妈的身后。车停稳后,跟着妈妈上了车。车上人很多,我们只好挤在车厢连接处附近。好在只有两站地的路程,我和妈在长春东站下了车,同来的人也都在这下了车,分头行动了。那时从卡伦到长春东站车票要3角钱,我好像因长得矮小不用买票。下车去大舅家坐1路汽车还得花钱,为了省点钱,妈决定领我走着去大舅家。因为妈不识字,所以这次我也非常怕妈把我领丢了,找不上大舅家。还好,妈一路打听着,确认着行走的路线正确与否,终于找到了大舅家。

其实从长春东站走到大舅的家临河街4条某某号,也很远的。大舅的家离六中很近,附近没有多少楼房,全是一排排的红砖房,大舅就住在一排砖房中间。这是一个一室的房子,额外带一个过道兼厨房的地方。一室还一分为二,一半是一铺小炕,另一半用砖隔开做了储物间。大舅上班去了没在家,舅妈笑呵呵地问我叫啥名、几岁了之类的家常话,我有点羞怯地应答着。从舅妈口中得知,田大屯的我三舅领着我的两个表哥也在这住了些日子,今天上午刚走。舅妈忙着给我们做饭,妈和她唠着家常,我里外屋打量着,其实大舅家还没有我家宽敞呢,唯一吸引我的是棚顶的电灯和小柜上的一台电匣子(交流收音机)。由于起得太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太过劳累的缘故,吃了舅妈煮的挂面,我就躺在热炕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了。屋里的人多了,妈叫我见过二姐和老姐后,又见过了大舅。大舅那年也就50多岁吧,也许是生活压力过大,使他的脸上布满了沧桑感,但却透出一股子刚毅和慈祥。大舅个子不高,但很精神。可能是刚吃过饭的缘故,大舅冲我呵了一口气:“有酒味吗?”“有。”大舅会抽烟,会喝酒。抽烟也只抽用烟斗装的旱烟,喝酒也只有晚饭时喝一两多酒,从不贪杯。

第二天恰逢大舅休息,一大早就领我去离家很远的一个饭店吃油条豆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吃到那么香的食物。饭后又跟大舅去煤场买煤和柈子,去供水点挑水。下午,大舅腾出空了,又推着自行车带我去东盛路溜达。一路上大舅给我讲着在城里生活的趣事,见到红绿灯就给我讲交通规则。路过公交车站点就告诉我这叫什么站,去哪坐什么车等等。那时路面上行走的机动车不多,偶尔有突突突疾驰而过的两轮车,我是最爱看的。大舅告诉我那叫“屁驴子”。也就是两轮摩托车,是送电报的。一路上不管走大路还是穿胡同,大舅只是推着自行车叫我坐在上面,他并不骑,说不能违反交通规则。转眼我和妈已经住了四天,妈惦念着家,要带我返程了。这次长春之行使我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乡下孩子,看到了外面许多精彩的世界。坐过了火车,吃过了没见过的好东西,还知道了有花2分钱管够看的小人书店,还有一个疼爱着我的大舅。那时,自己不知城里还有公务员和工人之分。只觉得能在城里上班的都了不起,特别是大舅。虽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但深受我的敬仰。他与妈妈谈论的过家之道,为人处世的道理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就是从那时起,无论再填写什么表格,主要社会关系一栏,我都会第一个写上:大舅,田万阁,长春市市政工程处工作。

 
大舅给予我的

我10岁那年,也是寒假期间快过年的时候,我要自己去长春大舅家了。在这之前和爸爸还去过大舅家两次。爷爷有些不放心我独自去,妈说我记性好,还有股“闯势”劲,丢不了。

我这次是天亮出发的,独自一人赶往卡伦火车站,按照爸妈领我走过的路线,乘车,下车,没费太大的周折就找到了大舅家。和舅妈打过招呼,把挎包里的30多个黏豆包交给舅妈,就到八道街溜达去了。和以往的瞎逛不同,这次我有目标了,因为衣袋里有了5角钱呢,那是夏天我挖桔梗(中药)和卖杏仁换的钱。我买了两盒“勤俭”牌的香烟(8分钱一盒),买了本叫《黄英姑》的小人书。烟是给大舅和爷爷的,每人一盒,小人书当然是自己留着看了。

晚上大舅下班回家,看我独自来的,显得很高兴,又特意出去买回些肉馅包饺子招待我。大舅还叫我去洗了手,也要参与到包饺子中来。大舅从包饺子的程序讲起,并手把手地教我,“都10岁了也是大小伙子了,净指着你妈一个人哪行啊!”吃过晚饭,当我把“勤俭”牌香烟交给大舅时,他的眼睛一亮,拍了我的头一下:“好小子,只要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等你长大了别忘了大舅就行。我嫌这烟没劲,都拿回去给你爷爷吧。”我很干脆地答道:“放心吧,大舅,将来我挣钱一定给您买好烟好酒。”那晚大舅很高兴,话匣子也打开了。给我讲了很多为人之道,能记住的只是:“人啊,3岁看小,7岁看老,人不管年轻年老,不能没正事。干什么也不能见硬就回,特别是男子汉。”也就是那晚上,大舅知道我还没去浴池洗过澡呢,想让我去洗澡。在农村,夏天妈用大洗衣盆放满水在日光下晒,用手摸着不凉了就可以洗了,长大些就直接去村头的小河里洗了,到了冬天也就基本上不洗了。第二天拿着大舅给的澡票找到了在南关桥头的一家浴池。换票上楼进入更衣室,一切按照大舅教的步骤进行,在放衣服的时候和大舅说的有岔头了。服务员大叔叫我把衣服放在一个长条椅子上,记得当时我还理直气壮地和服务员理论着:“我大舅说了,衣服要放在床头的更衣箱里,放外面丢了咋办?”服务员大叔笑着说:“你舅说的没错,今儿个人多,放这儿我给你看着呢,快进里面洗去吧。”

我不太情愿地进入洗浴区了,洗澡的人果然很多,还有许多和我同龄的孩子在池子里嬉戏玩耍,我也很快融入了其中。晚上,我给大舅和表姐们讲了洗澡的事情,把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的。是啊,现在想想是挺好笑的,一个黑不溜秋的农村小孩,那身扔在路上都不会有人捡的衣服还要占更衣箱呢。

我要回家了,大舅从仓房里拿出一条冻着的大鱼让我拿回家去。这条鱼好大,立起来和我的身高差不多。为了使我带着方便,大舅可费了不少脑筋,最后用蒲草帘子把鱼包好,再用绳子扎牢,在鱼头的位置用绳子系在一个木棍上,我只要用肩扛着木棍就行。也许是杠杆的原理吧,大舅反复调整了绳子的距离,直到我扛着舒服为止。带着大舅的千叮咛万嘱咐我登上了回家的列车。由于是下午的火车,冬季天短的缘故,下车后走着走着天就黑了,为了壮胆我还捡了两块石头装在衣袋里,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那一年过年时,我们全家吃上了大舅给的大鱼,尽管妈妈都不怎么会做这么大的鱼,但我们吃得还是很香。

两年后我小学毕业,考上了九台县的一所重点中学——九台四中。我克服着挨饿,想家的困难,满怀信心地就读于那里。就在初中一年还没读完时,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就是那年的冬天,妈又要给大舅送黏豆包了。这次妈要领着大妹妹一同去了,临行前我对妈妈说,想让大舅给我买个笛子,还想要个带有毛主席头像的红五星纪念章。妈责怪我不该张嘴向大舅要东西,没答应我的请求。责怪归责怪,妈从大舅那里回来,还是带回了这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使我高兴了好一阵,特别是那支笛子,伴随我度过了苦乐年华,小伙伴们羡慕极了。妈还说大舅捎话给我,虽然是红卫兵了,但岁数小,不要跟着瞎搀和,干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良心。妈还说:“和你大舅在一块上班的那姓某的邻居,你还记得吧?”我和妈每次去大舅家他都会去看我们的,多少有点印象。“就因为他在单位的批斗会上踹了厂长几脚,你大舅就不再搭理他了,并渐渐疏远了这个人。”

其实我那时岁数小,不懂事,不知道大舅生活的艰辛。大舅一个人上班要养一大家子人,虽然后来两个表姐相继上班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舅的一点压力,但大舅家的日子还是过得捉襟见肘。听说那个笛子就是二姐向一个好同事要的。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大米、白面供应得很少,大舅一家却舍不得吃,把有限的细粮攒起来留给亲属们吃。那时大舅的家来串门的亲属们可以说常年不断,一拨拨地前客让后客,甚至时有“撞车”的现象,俨然是三亲六故们落脚歇息的“招待所”。大舅是统揽全面的“所长”,舅妈是任劳任怨的服务员,有两次我还把小伙伴领去大舅家住过好几天呢。大舅一家人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亲属们的经常光顾而流露出厌烦的情绪。不管是孩提时期还是成年以后,每次我离开大舅家的时候,舅妈都会拖着她那特有的步伐,送我到家门口的小马路上,一直没变过。当你走出很远,只要不经意地回头望去,舅妈那高大的身影一准还会站在那里目送着你,那个情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至今难忘。所以说,大舅的家,不光招待亲属的吃住,而且通报着每个亲属家的情况;不仅承载了招待所的作用,更像是传递亲情、巩固亲情的加油站。

                    

蓝莓 凤凰时尚情感专栏作家

蓝莓,某报首席编辑,编辑、主持情感栏目十余年。文风质朴,重写实,轻虚构。关注普通人的情感和生活。

蓝莓邮箱:liuli211a@sina.com

 

 

 

 

 

 

[责任编辑:杨晓晨 PQ038]

责任编辑:杨晓晨 PQ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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