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讲述：四次让我无地自容的醉酒经历

第三章

第三次则是在我的岳父家。

岳父家也是在农村，家境比较殷实，而且岳父的兄弟们都住在左右，关系很好。每年过年按照惯例，我们一家三口初三、初四要去岳父家拜年。那是2014年的春节，女儿都三岁了。

岳父家过年的气氛非常热闹，三大家子人都在一起过，今天在他家吃，明天在你家吃，后天在我家吃。老少二十多口人，吃过饭后立马组局，能上的都上，打麻将、斗地主……就这样组好几局还有闲人呢！小的则前院后院翻天覆地地淘气，大人也不管，正月里是不让听哭声的，所以孩子们知道后就差上房揭瓦了。女儿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连道儿都走不稳呢，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来回地跑。

这一天，到了岳父家请客吃饭，我们也是早早地起来，预备好丰盛的午宴。他家的传统比较有意思，男的不喝酒，女的都喝酒，但每个人都有度，从来不张罗喝酒。这个习惯我也很喜欢，不喝酒也就不用担心在岳父家出洋相了。

可是那年却不一样，我的姨丈人也来了。

姨丈人和岳父两人关系特别好，胜似兄弟。这天岳父把我姨丈人也叫来，还有他的女婿们——我和他们都认识，每年都要去姨丈人家拜年。姨丈人性格开朗，做事大度，说话幽默，很受晚辈的爱戴。

吃饭时放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孩子一桌。本来也没人张罗喝酒，可姨丈人偏说喝点，岳父也不好劝阻。大家边喝边谈，气氛融洽，姨丈人往往两句话就把大家说得忍俊不禁。后来，桌上就剩下姨丈人和我们五个女婿在酒桌上了，其余的人都去别的屋玩麻将、打扑克去了。

我本来也不想喝了，可是酒桌上就剩下我是本家的，我再一走显得有点赶客的意思，所以只能陪着。每次都喝一点点，其他人也是，大家酒量都差不多。可就是这每次都喝一点点的酒，喝到下午时，还是喝多了。

因为喝酒的氛围好，我们虽然都是女婿，可是在这儿都不见外，老人们也希望看见孩子们相处融洽，所以我们到这儿比到自己家更放得开。精神一放松，我就又忘了自己的酒量。当我出去上厕所时，走路发飘，知道这次又喝高了，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儿，心里一个劲儿的悔恨，要是在这里东倒西歪的，多让人家笑话啊，真是一点记性没有。

我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回到了屋子里。西屋的人喝得也都口齿不清了，我就转身去了东屋。东屋很安静，就女儿一个人，她玩累了，躺在炕上睡觉了，盖了个小花被。外衣应该是姥姥给她脱掉的，炕上因为中午做菜的缘故很热，女儿的脸上有着显著的“东北红”。我给她往下扯了扯被子，躺在她的身边，睡着了。

这次睡觉好于上两次，躺下就睡了。醒来的时候我还很高兴，以为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我醒来时才下午四点多，我也就睡了一个多钟头。我刚想起来，发现手脚并不听我的使唤，尤其是眼睛，感觉总是睁不开。姨丈人和他的女婿们睡在我的旁边，什么时候躺下的我也不知道。

我起不来，心想，那我就继续睡吧，可是这次就再也睡不着了，似想非想，似梦非梦的，难受极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姨丈人和他的女婿们都回家了，我想起来送也起不来。外面的天都黑了，女儿啥时出去的我也不知道。能听见小孩在外面疯闹的声音，我想去看看女儿，怕天太黑再碰到哪儿。我勉强坐起来，脚能站稳，可是很恶心。刚走一步，就反胃想吐。我捂着嘴跑了出去，到外面就吐了，吐了个稀里哗啦。孩子们看见我就都围了过来，问我怎么了。女儿也用担忧的小眼神看我。我说：“没事，我喝多了，你们在一起好好玩。”他们答应了之后跑开了。我心想，这是多么丢人的场景啊！然后在院里四处找铁锹，把吐的东西清走，免得让人看见。幸好，前院打麻将、打扑克的声音很大，好像没人注意到我。我收拾完还是不舒服。

外面很冷，虽然开春了，可是气温还得有零下十五六摄氏度的样子。天空中星光点点，初五了，月亮刚露出点眉目。我想，如果此时我不难受，欣赏一下这外面的景色，这是一件多么浪漫又开怀的事情啊！我回到屋里，躺着不得劲，坐着也不得劲。看见冻梨，吃了一口，可是刚到胃里就又吐了，那个难受劲就甭提了。

想睡又睡不着，直到半夜十点，局都散了。岳父岳母都回来了，看见我以为我刚醒，就问我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我脸红地摇了摇头。岳母给我烧了点水，热水进到胃里，舒服了一点。岳父把被子铺好，我钻进被窝，睡着了。

第二天，我酒醒了，红着脸抱歉地跟岳父说：“我喝多了，很丢人啊！”岳父说：“没事，都是家里人，你姨父昨天高兴，你们几个都喝多了。”岳父接着说：“在外头可少喝点啊，伤身体。”我说：“知道了。”

岳父和我说完后，就出去干活了。我很惭愧，也要起身帮着岳父做事。这时，女儿慢腾腾地走了过来，我想起昨晚醉酒的样子，忘记了照顾女儿，很是内疚，就问她：“昨晚玩得开心吗？”她摇摇头。我说：“为什么？”她说：“我怕没人照顾你。”我说：“没事的，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爸爸，你以后能别喝酒吗？你喝酒之后的样子好吓人啊！你睡觉我推你你也不醒。你在外面吐了，都是姥爷收拾的呢！”我听了之后更加脸红了，这才知道原来女儿这么担心自己，昨天喝酒吓到她了。我吐了两次，岳父还给我收拾了呕吐现场，唉！我抱着女儿说：“行，爸爸以后再也不会喝多了。”女儿却推着我说：“好难闻！好难闻！”我只好放了她，她屁颠屁颠地又去玩了，临走前又对我说：“你答应我啦，不许再喝啦！”我使劲地点点头。

第四章                                                           

有了三次醉酒的教训，我想该是写总结的时候了。我自认为，我还是一个比较自律的人，况且我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聚会，而且时刻提醒自己别喝多，以后不会再有喝多的时候了。

 

可是没想到，我还是再一次喝多了，就像母亲总骂父亲那样：“难受时说戒酒，过后就忘，没脸。”

不过这第四次醉得有点奇怪了。

 

比如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多少，喝醉了；第二次呢，明知道会喝醉也想喝下去；第三次呢，替岳父陪客人喝酒，不好提前下场。可是第四次呢，是在我有戒备、不想喝、没人劝的情况下喝多了，过后我自己都纳闷了，我咋这么没脸呢？

 

这是今年入秋的时候，女儿舞蹈班的妈妈们闲来无事，张罗了一场聚会。这聚会本身我也是可去可不去的，我想这是个以家庭为单位的聚会，一家三口去更显家庭和睦啊，于是就去了，没想到会喝多。因为是女人们去聚会嘛，我们男人只是陪衬，也就是哄哄孩子罢了。

 

只有三个家庭的父亲去了。到了饭店，孩子们疯闹在一起扔枕头，我们三个父亲在一起玩着手机，女人们则在一起讨论哪家店的衣服便宜、哪家店的水果新鲜等生活话题。

 

后来酒菜上桌后，先让小孩们吃，吃完就都安静地去看电视了，然后我们大人吃饭。吃饭的时候自然也提起了喝酒，女士们建议男士们喝白的，她们喝啤的。另两个男家长没反对。我想，少喝点也没啥，按照以往的酒量，我二两半的白酒喝下去应该不会咋样。

 

有个妈妈堪称女版郭德纲，每说一句话都能让我们狂笑不止，但我并没有放松，酒量我一直在控制着，就连这些年轻的妈妈们来给我敬酒时也是一样。可是不曾想，即使这样我还是喝多了。

 

喝多的反应和以前一样，手脚无力，恶心呕吐。更尴尬的是，我在现场就吐了，下面就不重复那让我无地自容的时刻了，估计大家都见过，没准儿也有感受过的。妻子把我拖拉到家里，昏睡至第二天酒劲还没有过。单位还有事，我勉强支撑了一天。

 

那么，问题来了，我究竟是怎么喝多的？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了，只有二两半的酒啊！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天喝的酒是五十二度的——以前没喝过这么高的。

 

女儿学舞蹈我也不敢去接了，我觉得丢人，脸红，简直是无言以对。面对一群年轻的妈妈，面对一群天真的孩子，我连这点矜持都没有！

 

我终于成了若干年前父亲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我在女儿心中，是否也像当年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呢？我真的很悔恨。 

 

第五章                                                           

这就是我的四次醉酒经历。

 

我平时总是谨慎地夹着尾巴做人，偶尔也喝点小酒，不管是和朋友沟通感情，还是和同事应酬赴宴，或是自己独酌自饮，喝点小酒，气氛和情绪总会好点。我知道自己的酒量，所以慎之又慎，可还是一次次出了糗。

 

醉酒的时候很难受，损害身体，也让家人跟着担心，让别人看着笑话。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会说出伤害别人的话，甚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虽然这几次醉酒没有对我造成大的影响，可是我在想，单位聚会那次喝多了，领导会怎么看我呢？一个在酒桌上都不能自律的人，在工作上会自律吗？谁会把工作交给我这样的人呢？大家当面不说，不代表背后也不说，我喝醉之后的丑态，想必大家都见过，所以我很脸红，很自责。

 

还有在岳父家和家长聚会那两次醉酒，丑态、丢人就不必说了，当时孩子也在场，喝醉了神志都不清，怎么照顾孩子？在岳父家那次，晚上黑灯瞎火的，女儿才三岁就跟别的孩子疯闹，我这当父亲的不是应该在跟前照看吗？可是我动不了，如果孩子有个什么闪失，我后悔都来不及。岳父岳母虽然没说什么，可就是他们什么都没说，还给我烧水、铺被，我才更悔恨。人家是长辈，把女儿交给我这样的人能放心吗？

 

还有我的母亲，我最愧对的人应该是她。

 

几乎从我记事时起，母亲就一再教育我不要喝大酒，不要学父亲的样子。我长大后平凡无奇，没有光耀门楣，母亲也没有显示失望的样子，可是见到我那日喝醉，恍如当年的父亲，母亲对我醉酒伤身的担心，和对我醉酒时失望的表情，让我铭记于心，忏悔不已。

 

我直面自己的这些糗事，也算是和醉酒告个别吧。酒以后总是会喝，但是再也不能醉了，不只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也是为了关心自己的家人。虽然，在酒精的诱惑中保持人性的尊严、赢得自己和他人的尊重并非易事，却很值得。

 

 

我注意到，铁子在他的故事中多次提到一个词：脸红。

 

我理解这种脸红，显然它不是因醉酒而引起的生理反应，它是心理上的脸红——出于一种本能的羞愧，就像他真的做了亏心事。

 

虽然他的每次醉酒都有不得已的原因，也属个人自由，却在喝醉了以后，当苏醒的良知面对曾经的过失，内心的辩解和言词的表达的歉疚，怎能让灵魂安妥？所以脸红是必然的。

 

人是地球上唯一会脸红的动物。或许正因为脸红，人才是地球上唯一配得上“文明”二字的动物。当然，文明并非与生俱来，它需要面临各种诱惑时能自缚、自知、自量、自省、自强，并且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人为什么会脸红？我以为，这个看似无足轻重的话题，对每个醉酒者来说都值得探讨。喝酒本身不是事，但醉酒之后引发的后果却不容小觑。从某一方面来说，醉酒者小节有亏也，怎能不脸红？又怎能不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