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噪音：从迪伦到U2的抵抗之声》 张铁志著

TO：怎么想起给摇滚画群像了？

我是想以我心中最好的人串起我心中最好的时代。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的个人偏好，他们的形象更加高大了，但他们本来就是偶像，这也不算过分。

TO：画群像总要有主次，给读者简单勾勒一下几位你心中的大神像吧！

迪伦是一个不情愿的抗议歌手，但却为音乐史定义了何谓抗议歌手。但我更佩服的是，到现在他还是不断往前滚动，即使不再愤怒。

如果迪伦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灯塔，那么七十年代就是属于伦农的。一个永远相信爱与和平的理想主义者。

波诺继承了六十年代的理想主义火焰，相信音乐可以改变世界，并且走得更远，走到了音乐史上从来无人企及的政治地位。但是他似乎也背叛了当年庞克的理想，像一个无比巨大的巨星，与民众疏离。

TO：看你这几年走动内地频繁，下一部作品会不会是一部“张铁志眼中的内地摇滚史”？

那还要做很多功课，毕竟美国摇滚是从很小就开始听的，中国内地的是这些年才开始接触，不过从崔健到魔岩三杰，然后到现在的周云蓬和左小祖咒，都是让我很有感觉的音乐人，如果写肯定有话可说。

TO：看来如果要写的话，这几位都将是主角了，能不能先简单剧透一下？

周云蓬现在被推到了“中国良心”的地位，但我知道他宁愿谈小爱情、小人性，可这个时代的矛盾，让他不得不去书写这个时代的黑暗与悲哀，在花样翻新的灾难面前，《中国孩子》这首歌似乎具有普世性。

老崔是我认为华语世界最了不起的摇滚人。因为他始终相信摇滚的批判性，始终探索音乐的边界，并且始终保持对社会的敏锐与反思。太多人到他这个地位都已经老化了。最喜欢他的《一块红布》，那是关于一个时代的伟大隐喻。

TO ：你最近成为了“华文文化共同体”的首批干将，那以后你打算用你的笔为此做出怎样的努力？

以前一直在写的时评和乐评肯定是会继续写下去的，继续传递我希望社会更自由、平等、正义的价值观。但事实上我发现到目前为止两岸彼此的理解还都很片面、肤浅，所以我希望以后更多以一个知识分子的角色，促进两岸三地更深度的理解和交流，让台湾更了解中国大陆的复杂，也让大陆更理解台湾民主的可贵与矛盾。我还要继续大声疾呼：不要让政治和商业利益来决定我们的生活，我们来自民间的进步文化力量把对文化的诠释权拿回来。

TO：那你对大陆近来由“反三俗”引发的“新道德运动”一定有话要说吧？

高尚、高雅当然是要的，但看起来俗的，不一定就是应该反对的——因为它本质上可能并不是俗的，艺人在做自己内心，只是不被主流喜欢罢了，就像脱衣舞也可以是艺术的可贵坚持，可能比高雅艺术的艺术家更能做到从内心里“为人民服务”。

TO：看来你对“俗”的定义和官方大相径庭……

是的，我觉得“俗”的根本指向不是作品表象、受众层次，而是市场，你只是为迎合市场和票房做艺术创作，那你就是媚俗的。摇滚乐对听众没有门槛，谁都可以听，但不代表它就是俗的。当然，在摇滚的历史中也有很多明星，在大牌了之后为了奢侈的明星生活而选择了屈从市场、交出了自己的创作自由，这就是媚俗。而我之所以在《时代的噪音》中毫不吝惜对帕蒂·史密斯的偏爱，就是因为她从根本上相信民众、热爱民众，在已然成为一代传奇依然维持最低的票价，这就是脱俗的女神。

TO ：就像“艺术审丑”也属于审美范畴，那在你看来艺术界有没有“媚雅”？

如果说官方肯定的就是“雅”，那当然有，一味逢迎官方、上级的就是“媚雅”。但本质也是媚俗，而且对社会的进步而言，是更危险的敌人。

最后回到摇滚乐，摇滚的最可贵之处，是否就是它以愤怒的方式打碎了道貌岸然的“媚雅”？

某种意义上是的，艺人享有高度的审美自决权，而听众也同样有高度的审美自治权。从而为整个文化保留了最重要的多元发展和生长出来新生命的可能。(文黄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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