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坏女巫》大话绿野仙踪
2008年06月30日 11:15三联生活周刊  于萍 】 【打印

《绿野仙踪》里的狮子之所以胆小,是因为曾被奥兹国魔法学校的老师当成实验道具,吓破了胆;铁皮人没有心,那是活该他搞婚外情被巫师老婆施了障心法;稻草人曾是魔法学校的花花公子、奥兹国巫师护卫队队长,因为叛国被变没了头脑;至于那个扬言要杀掉多箩西的绿皮“西方女巫”奥法芭,她的来头可大了,万能大法师的私生女,女版的哈里波特,天生会魔法,心地本善良,却因为是有色人种被歧视,因为反抗暴政变成人民公敌……这就是被称为《绿野仙踪》前传的百老汇歌舞剧——《坏女巫》的主要情节。

这出剧是目前芝加哥最吸引人的文娱活动,从2005年6月开始在当地驻演,三年了也未见衰落。此前读过英国人詹姆斯米尔黑德在1893年写的《差异悬殊之邦》,对芝加哥作出预测:“这座年轻的城市即使没有什么历史可以炫耀,起码也能让游客窥见未来,让他们看到机灵的商业作风是怎么发挥作用的。他们尚无自己的文化,一旦有了,定会蓬勃发展。”现在预言成了真,这个曾经密执安湖畔肮脏的印第安村庄,自我沉迷于畸形摩天大楼的大都市,有了新定位——歌舞剧之城。《坏女巫》的长演不衰促使市政调查机构在去年公布了一项调查结果:看剧的42%是游客,这其中,又有88%的人声称,如果没有歌舞剧,我还就不来了呢!

《坏女巫》的驻演地在“福特剧院”,有人告诉我有一黑帮老大曾在剧院门口被刺杀,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有个彪形大汉推门而出立刻被人一枪给蹦了。它位于西伦道夫大街把角儿,放眼望过去能看到数家灯红酒绿仿似烟花场所的剧院,挂着古董大钟的最古老的梅西百货,曾被当成结婚礼物的最具有浪漫气息的希尔顿酒店……整个区域又俗气又衰败,却因为这衰败而有种隐秘的气质,就像这座城市演奏的摩天大楼进行曲中间的一小声叹息。全美国也可能找不出另外一家剧院更适合《坏女巫》,1939年米高梅电影版《绿野仙踪》的女主角,就是在这里开始了她的演艺生涯,并取得艺名:朱迪嘉兰。

2235座的剧院四壁,有印度神像俯瞰,舞台上方却悬着一只眼睛会放红光的巨龙。开场《没人哀悼坏女巫》一唱,再有一群身着爱德华时期束腰长裙的“奥兹国国民”群魔乱舞一番,这不就是一出给小孩看的热闹吗?可《坏女巫》的词曲作者史蒂芬施瓦兹编过滚歌舞剧《摇滚福音》(Godspell)和卡通长片《钟楼怪人》、《埃及王子》,以擅写口水歌著称,爱的爱他,恨的恨他,这次因为几位重量级演员的捧场,呈现出一幅丰满的奥兹国风情画。主角奥法芭的扮演者是1996年流行剧《吉屋出租》的主角伊迪娜曼佐(Idina Menzel),她用狂野的爆发力和细腻的肢体表达演绎着一个女孩在正与邪之间的挣扎,华彩歌曲《无可限量》初听像是首流行歌儿,结尾一句却有长达10秒的尾音,尚未拖完就有人忍不住鼓掌,等余音乍收,掌声雷动。“好女巫”葛琳达的扮演者是百老汇难得一见的花腔女高音克里丝汀切诺维兹(Kristin Chenoweth),她曾经在漫画《史奴比》里给查理布朗的妹妹莎丽配过音,娇嗔连连的花痴腔调深得我心。还有一大配角,百老汇元老乔伊格雷(Joel Grey),特别客串了万能大法师,贱兮兮地来了首《Wonderful》。大家各得其所,分别领取了2003年托尼奖的“最佳女主角奖”和2005年葛莱美“最佳歌舞剧专辑奖”。有人说这出剧故事编得不灵,我认为不然,短短两幕把友谊、爱情、正义与邪恶都照顾到了,甚至还有叫人心里一惊的道理,施以暴政的万能大法师有句重要台词:“将人民团结起来的最好方法,就为他们奉上一个敌人。”

《坏女巫》是根据1995年的畅销小说《坏女巫:西方女巫的时光》改编,作者葛里高利马奎尔是一二流儿童书作家,喜欢改编童话,最新的作品是把白雪公主又重写了一道。90年代他游历英国,看到一条新闻说几个中学生绑架并杀害了一个咿呀学语的小童,作家思忖:难道真的有人是生来邪恶的吗?他想以此为主题写一本书,最初的想法是描摹一下童年希特勒,不知怎的把目标对准了“西方女巫”。她是弗兰克鲍姆的《绿野仙踪》里的元老级人物,被龙卷风刮起来的多箩西小屋正好压死了她的妹妹“东方女巫”,她就化为邪恶代表整天跟小姑娘作对。经典电影《绿野仙踪》把她给具象化了:绿皮肤,尖下巴,戴一尖顶帽穿着黑长袍,声音狡诈刺耳,多萝西哆哆嗦嗦地说:“那……那是个意外”,她哼哈两声:“那我就再制造一起意外!”骑着扫帚扑将过来。在电影里她被泼了一桶热水化为乌有,伴有唱腔:“叮咚,坏女巫死了。”可小孩子还是被吓坏了,她成了那些脆弱小心灵心头挥不去的魔影。新小说算是为“西方女巫”翻了案,给她取名“奥法芭”(有翠绿的意思),小说创意也颇受赞许,引来了好莱坞和百老汇的双重示好,最终,作者选择了后者。

都说《坏女巫》的魅力在于雅俗共赏,既保留了歌剧的仪式感与宏大,又有讥诮的流行小调,这传承于百老汇的传奇人物安德鲁劳埃得韦伯。他从英国来,却给美国的舞台带来了能唱抒情歌的猫,会飞的猪,滑着旱冰的火车,他为严肃音乐注入了娱乐元素。《坏女巫》的确受益于此,却又更进一步——非常电影化,像极了歌舞剧中的“一鸣惊人大片”。在歌舞剧平民化的道路上,韦伯固然劳苦功高,好莱坞更是功不可没,想当初1961年到1965年,三座奥斯卡最佳影片奖接连颁发给改编自百老汇歌舞剧的歌舞片(《窈窕淑女》《欢乐满人间》和《音乐之声》),《坏女巫》的主创大约也吸取了这一层经验,史蒂芬施瓦兹说:“要有电影般的画面,要用年轻人听得懂的语言。”

翻看小镇姑娘勇闯芝加哥的老小说《嘉莉妹妹》时,看到了这么一段对纽约百老汇大街的描述:“在日戏开场前和散场后,这里不仅聚集着那些爱卖弄风姿的漂亮女人,还有那些爱看女人、爱欣赏女人的男人。这是一支由漂亮的脸蛋和华丽的衣着组成的队伍,十分壮观。在这里,裁缝可以得到裁剪服装的启发,鞋匠可以了解流行的款式和颜色,帽匠可以知道帽子的行情。如果说一个讲究穿着的人买了一套新装,第一次穿出来一定是在百老汇大街上,这可是一点不假。因此,几年之后,还发行了一首流行歌曲,详细地谈到了这一点以及有关上演日戏的下午那种炫耀的场面的其它情况。歌名叫《他有什么权利待在百老汇大街上?》”可惜,我离百老汇已经挺近的了,却永远无法体会那曾经庄重华美的旧时光。这里三教九流云集,曾经神圣不可侵犯的微妙的领域都向他们屈就。可我不也是那种吗?如果林肯公园有什么摇滚歌星正在表演,一定会兴冲冲跑过去,而不会跨进剧院大门。真不知道我那莫名的失落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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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杨玉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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