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竹
很喜欢超市,很喜欢超市里平淡温馨的小幸福。
记得那是期末考试的前夜,我急匆匆地去了小区附近那家超市,直奔卖文具的地方。我机械地拿了几支笔,正低着头默背着课文,准备离开时,迎面撞见了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和我父亲一般年纪,头发却已白了大半,穿着一件工人的蓝外套,红红的脸膛,眯缝着的眼里却流溢着与他潦草外表大相径庭的体贴和温情。 “姑娘,我想问问,像你们这么大的小丫头儿都喜欢什么? ”他突然笑着问我。
眼神穿梭在一排排本子和钢笔间茫然得很,带儿音的温润北方话里满是柔情。“买了做什么用? ”“噢,这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我想买点小礼物,考完送女儿。”我拿起一本带密码锁的精致的日记本,“这个就挺好的。”“噢……这,是什么呀?”他把本子放得很远,眯缝着眼仔细地啄摸。 “戴锁的日记本。 ”他欣慰地笑着,微微点头对我道了声谢,兴冲冲地快步走了。望着他的背影,他蓬草般的华发。我惊诧又感动。我曾无数次地看到这样貌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在漂亮精致的相册和日记本前慢慢走过,只是从没有想到他们是这么 “表里不一”,像河滩上的蚌,不起眼的青灰外壳裹着颗异常柔软的心,这就是父亲啊。
带着暖暖的感动,我慢慢朝前走去,心情不再如方才那般像紧绷的弦一样蓄势待发。经过卖台灯的柜台看到一家人。一个挺着大肚子,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长相纯朴的男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儿和小一些的儿子徘徊。
“选好了吗?”男人笑眯眯地问。“爸,我什么都不要,就要这个放大镜。 ”小男孩儿捧起那里唯一一个装在盒子里的放大镜递给他父亲,语气果敢坚决得好像在作历史性的决定。 “这个,能放大吗? ”男人举着那放大镜,或许是觉得这东西并不是吃的穿的,没有什么用吧,就笑眯眯地找了一个理由,“能的!能的!你看!这不是放大了? ”男孩很着急。 “大了吗?真的大了? ”父亲仍然佯装不解,带着笑,显得说不出地为难,或许是他并没有余钱买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大用,又不便宜的玩意儿吧。但他又实在不想扫儿子的兴。
我想自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们,可能更让他尴尬了,便走开了。我再回来时,那唯一的放大镜已不见了。我突然觉得很高兴。不晓得那男孩子为什么不要变形金刚或玩具手枪,而是要一个放大镜,坚定的神态语调让人动容,我看到他爱不释手,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在多年前我也曾莫名其妙地对什么事情执著过吧,说不定几十年后又是一个物理学家呢!我不知为什么,自己也为男孩儿高兴,一个月来麻木在题海里的心,又渐渐被洗涤得温暖柔软起来。
在去付钱的路上,经过卖书的柜台,一个消瘦的青年穿着超市深蓝的工作服,低腰的牛仔裤,宽大的裤腿磨破了边,顶着一头爆炸式的头发,一手撑在货架上弓着腰看书。要是平时看到这样的人,我总是敬而远之的,但今天我竟不知为何好奇心起,想要了解一下这样的青年到底爱看什么书,是体育杂志?娱乐八卦?还是电脑游戏攻略?他看得那么专注,甚至不时轻轻读出声来,那样子不再是顶着爆炸头的社会青年了,倒像是个腼腆内向的少年不让人窥透自己的幼稚的伪装。
我慢慢走近他想一探究竟,就在这时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把书翻扣在正看的那一页,我看到了书的封面,那一刻是怎样的惊讶,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读着的竟然是《论语》!他偏过头望了望我,那竟然是一张很年轻的,友好的脸,青涩的高中生一样驯良无害,布满了青春痘。
回家的路上,我沉醉在这样小小的惊喜和幸福里,脚步也觉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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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鹤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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