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地铁,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没走到回转门,我就听见一阵低沉的闷响在砖墙间回荡,各处徘徊的人也比平时多。闷臭的空气中掺杂着一丝不满的味道。地铁广播偶尔响起,可没有一回是列车进站的预报。过了好久好久,连地铁的影子都没瞧见。跟大家一样,我探头往隧道里头看,希望能瞧见车头上淡黄色的灯光,可里面黑乎乎的,完全没有来车的意思。我觉着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异味,像头淋透了雨、一直打哆嗦的绵羊。挤在蓝色高跟鞋里的脚趾痛得要命,我的背也酸痛难受。站台上的人越聚越多,我开始担心有人会掉下去,没准就是我。再说了,万一我突然闷得发起疯来,把谁推下去也不一定。
就在此时,人群奇迹般地四散开去。那一刻,我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臭味儿浓得无可救药了,可人们脸上警惕的目光并没落在我身上。我顺势看去,原来有个女人栽倒在我身后。她一头椒盐色的头发,看起来像是精神病人。我离她太近了,看得见她纠缠着的蓬乱额发。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梁骨。那女人狂乱地低声咕哝着什么。人们像看见狮子的羚羊一样,本能地四下闪避。女人四周形成了一小片空地,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傻站在那儿,像头注定无法逃脱的老跛羊。
那疯女人开始用巴掌拍自己的头。“他妈的!她嚎叫着,”“他妈的!他妈的!”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避到人群里呢,还是该待在原地不动。我茫然地向四周看去,想装作没看见,可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疯女人把手伏在地上,“邦!”她把前额重重地往地上撞。
即便对见多识广的纽约人来说,这副情景也并不常见。虽然谁都知道,地铁里难免有不正常的人。“邦,邦”,脑袋撞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在潮闷的空气里回荡,就像她打算把自己特异的脑瓜当成信号器,把满城所有隐藏在地下的疯子都召唤出来似的。大家都给吓住了,紧张地朝四周瞄来瞄去。我真希望自己能躲到人群里去啊。疯女人前额正中已经撞出了一道黑印,跟我的高跟鞋在医生房门上磕出来的那个差不多。可她还在继续高声咒骂着。地铁来了,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挤进了车厢。疯女人没有跟上来。
车厢里,大家比肩接踵地挤着,伸手抓着头上的横杆,随着车厢一同摇晃着,犹如肉厂里吊着的宰好的牛。我突然有个念头,就像有群无所不知的魂灵在我耳边低语似的,我之所以没有跟那灰头发的疯女人一道卧倒,一边用脑袋撞地一边骂着“他妈的”,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不好意思;第二,我的漂亮裙子已经够脏的了,我不想弄得更邋遢。脸皮薄,再加上不想花钱干洗衣服,我就因为这个忍住了没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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