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神,甘做小丑
2010年12月01日 18:38 中国服装网 】 【打印共有评论0



在1980 年代,Ins de la Fressange 是法国最著名的模特。Karl Lagerfeld 将她捧为Coco Chanel 的化身,法国政府以她为原型塑立玛丽安雕像。如今,她是Roger Vivier 的品牌大使,是巴黎人心目中最时髦的女人,年逾50,她还亮相于Jean Paul Gaultier 和Chanel 的秀场。世人称她为“缪斯女神”,她却更喜欢以“宫廷小丑”自居。

5 3 岁的Ins de la Fressange 身着一袭黑色条纹透视长裙现身Chanel 2011 春夏女装发布秀的尾声,与Karl Lagerfeld 携手谢幕,巴黎大皇宫里回荡着The Verve 那一曲《BittersweetSymphony》( 悲欢交响乐)。这是巴黎时装周上难得一遇的有趣时刻,注定在多年以后仍将被人们不断津津乐道。

这不是Ins 结束T 台生涯之后的首次复出,去年1 月,她曾为Jean Paul Gaultier 的高级定制秀压轴。她也不是本季时装周上年纪最大的模特,在Giles Deacon的伦敦秀场上就有71 岁高龄的 Veruschka。可是,此番亮相之意味深长,并非“高龄模特回归”这样老掉牙的标题所能涵盖。

Ins 上一次为Chanel 走秀要追溯到1980 年代,当时,她是Karl 钦点的Coco Chanel 女士的化身。然而两人在1989 年突然闹翻,此后再无合作。时隔21 年,再次登上Chanel T 台的Ins 依旧令人艳羡地迈着那两条被她自诩为“芦笋”的细长褪,可这已不再是她乐于引以为傲的资本。站在Karl 身边的这位昔日缪斯,早在10 多年以前,就转型为他的同行了。

10 月14 日, 也就是Ins 为Chanel 走秀后的第9天,她以法国传奇女鞋Roger Vivier 品牌大使的身份来到上海,在品牌开店活动之前接受了《外滩画报》的专访。在采访中,她不顾行业惯例,丝毫不介意谈论为Chanel走秀的话题,并透露自己将出演其明年春夏广告。“这显示了两个品牌之间的友情,是一种非常摩登的时尚态度。而且,我脚上穿的是Roger Vivier 的平底鞋!”她说。换作21 年前,此等“背叛”恐怕足够把Karl 惹恼10 次。

眼前的Ins 一头棕色短发,瘦高个儿,穿潇洒利落的Prada 西装、Celine 衬衫、一条烟管裤外加一双平底鞋,一如照片上的年轻时代。她步履轻快地走进来,随手把风衣扔在途经的一张沙发上,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这位“品牌大使”,与其说是缪斯或代言人,倒不如用“女管家”甚至“女主人”来形容更为贴切。“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要喝点什么呢?茶还是咖啡?”她一坐定就把我们当作客人一样招呼起来,采访间隙也不忘提醒道:“你的茶快凉了,要喝一口吗?”

她说一口法语口音不算浓重的英语,嗓音低沉磁性,但是语调欢快,富有感染力,谈兴一浓起来就忍不住连说带比画,还不时啧啧地咂嘴赞叹。在她身上丝毫不见20 世纪超模的霸气、法国女人的淡漠、年过半百的迟暮。她脸上的皱纹不见得比大多数同龄女性少几条,只是那双被细纹和黑色眼线围住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分明是少女的神采。

法国女人为什么不怕老?与Ins 面对面交谈5 分钟以后,你便会发现,这实在是多此一问。

万能女管家

“这间店也是我装饰的!”Ins 不无骄傲地宣称。虽然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上海,但是,通过手下发去的一张张店铺装修进度照片,远在巴黎的她可以遥控一切,大到地毯、古董家具,小到蜡烛和鲜花。事实上,全世界每一间Roger Vivier 店铺都是这位女管家的杰作。她固定去她的古董家具商朋友Christian Sapet 那儿采购18 世纪家具,还特别定制了一种琥珀香味的蜡烛,为的是“让所有Roger Vivier 店铺闻起来都一样。”

她没有名片,“品牌大使”也只是对外的一种称呼,在公司内部,她没有职位头衔。但是,她几乎什么都做,“从战略到细节”。她唯一不去干涉的是Bruno Frisoni 的工作。“作为一个常穿Roger Vivier 的女性朋友,我顶多向他提提建议,比如‘也许我们该多做些日装便鞋’。至于设计,还得让设计师说了算。”

2000 年,Tod’s 集团的老板Diego Della Valle 买下Roger Vivier 品牌后,雇佣的第一个人就是Ins,他的理由是:“她拥有绝妙的审美直觉,能以简洁的手法把各种东西混搭起来,同时又保持优雅。”但是,还有一条不得不提的理由:Ins 与设计师Roger Vivier 早已相识。

1990 年代中期,Vivier 先生主动找上她时,也是抱着与Della Valle 类似的目的。“有人告诉他,我在巴黎呼风唤雨,拿起电话就能找到投资人。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她回忆道。1998 年,这位90 岁的巴黎鞋履大师辞世。所幸的是,不出几年,他生前的夙愿就得偿了。

作为Roger Vivier 新公司的首位雇员,当时已年过40 的Ins 像个刚创业的年轻人一样忙得天昏地暗。“办公室、电话线、银行账户,这些一概没有。媒体让我发10 张新品图片过去,天知道我当时只有一部手机!”她很喜欢这种一砖一瓦搭建时装屋的方式,就像几十年前那般美妙,“有了办公室以后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前一分钟才送走Anna Wintour,后一分钟就跑出去买垃圾筒了。”

10 年后的今天,Roger Vivier 的复兴已大功告成,它从一个女鞋品牌扩展成为配饰品牌,并成功进军亚洲市场,在香港、东京和上海开店,今年第一季度,品牌的销量上涨了8%。而Ins 的自我评估标准更简单:“再也没人会问我‘Roger Vivier 是谁’了,任务完成。现在他们要炒掉我也没关系!”

她位于巴黎圣奥诺雷街的那间高雅宽敞的办公室现在依旧凌乱不堪,成堆的杂志、照片、书本散落一地。“我好像没法一本正经地工作。但是,总得有个像我这样的人在啊,毕竟时尚本就是轻佻琐碎的,这和烤香肠可不太一样。”她说。

法兰西女神

Ins 对自己有一个奇怪的形容:“ 弄臣”( 英国中世纪宫廷里以取悦王室成员和权臣为己任的小丑)。不论是早年作为Chanel 的缪斯, 还是如今为RogerVivier 工作,她一概这样自称。回顾自己的模特生涯,她也用“傻里傻气,貌不出众,一直是个小丑”作为总结。“如今人人都把‘性感’挂在嘴边,过去我们从来不提这个词。”

Ins 的母亲是一个继承了大笔家产的阿根廷贵族千金,早年当过模特,拥有大量高级定制服,开一辆金色劳斯莱斯。可相比之下,Ins 却对她那驾着私人飞机,身为股票经纪人的侯爵父亲的衣柜更感兴趣。尽管彼时的模特圈远没有今日这般残酷,却也未必能对这么一个爱偷穿爸爸的V 领套头毛衣,还用烧焦的软木塞给自己画胡子玩的野丫头敞开大门。“当模特,你注定只能被选择。”她说,“别人以为我很幸运,我却觉得比永远还漫长。”

她最初踏进模特圈,为的是她那拥有“神一般美貌”的未婚夫——他是男模兼乐手,与Jim Morrison(1960 年代美国摇滚乐团The Doors 的主唱) 混得很熟。他把她介绍进一家模特经纪公司,对方却要求她拔掉眉毛再来。后来,她总算找到了当时最好的经纪公司之一PaulinE,也是少数几家乐意接纳另类长相姑娘的地方。但是这个初出茅庐的假小子仍然多次碰壁。“我去Chanel 面试过好几次,都失败了。每次去Dior,接待我的都是一个态度和蔼无比的小麦肤色女人,她总是亲吻我的双颊,却一次也没录用我。”第一个把瘦骨嶙峋的Ins 送上T 台的设计师是高田贤三。后来,Jean-Jacques Picart 也让她走了10 场秀,并夸赞她“拥有法式的时髦与优雅。”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把Ins 推向模特生涯巅峰的无疑是Karl Lagerfeld 和Chanel。可是1983 年,当刚刚走马上任的Karl 在纽约秀场上初次对她伸出橄榄枝时,她并没有喜出望外地当场答应。“朋友们都劝我别去,她们说,‘你那么出名,何苦要给一个祖母级的牌子当模特呢?’现在你一定觉得没法想像吧!但是,你知道1983年时全世界有几家Chanel 吗?只有康朋街那一家!”最终她还是决定与Karl 签下独家合同,一心一意只做Chanel 的化身。Karl 认为她的长相气质都酷似年轻时代的Coco Chanel,他甚至还说,没有她,他就没法设计新系列。

事实证明, 这次合作太成功了。1989 年的某一天,当Ins 在一次午餐聚会上向两位时装编辑朋友流露出想离开Chanel 的念头时,再次遭到了劝阻。“离开Chanel 将是你一生中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你身在一个镀金笼子里,呆着别动就好!”彼时,担任Chanel 的长期御用缪斯已被视为一个模特的终极荣耀。

不过,Ins 仍不改7 年前的勇敢和我行我素。如果说7 年来她有什么收获,那就是托Chanel 的福,这个心直口快,喜欢咧嘴大笑,率先以牛仔裤搭配斜纹软呢短外套的短发姑娘变得家喻户晓起来。法国人称她为“会说话的模特”,法国政府甚至决定以她为原型,塑立玛丽安雕像 (Marianne,法国自由女神)。这令Karl 怒不可遏,大呼玛丽安雕像平庸丑陋,称自己绝不愿意给一座雕像做衣服。

在Chanel 沙龙和法国每座城市的市政厅之间,Ins 选择了后者,也就此告别了“只能被选择”的职业生涯。“一整天拍片之后,你会有种滑稽的感觉,你一刻不停地工作,结果却什么也没做。”如其他退役超模一样,她给这份万里挑一的工作所下的定论也不外乎“无聊”二字。

关于Ins 与Karl 的反目,一直流传着各种说法。有人说,Karl 曾宣称“再也不同她说一句话”,也有人说,两人前几年就已冰释前嫌。而如今看来,两人都是大赢家,谁都不必耿耿于怀。

“把一个历史悠久,富有潜力的小品牌变成一座时尚王国,这样的工作比起充当衣架子显然更有意思。”Ins 说,“Chanel 能有今时今日,当然不是我的功劳。可是,曾经身为其中一员的我还是感到荣幸。现在我为Roger Vivier 工作,性质也是一样的。”

平凡女强人

很少有人知道,Ins de la Fressange 曾经也是一间时装屋的名字,而且直到今天,她的名字还被印在21个授权商标上。“不过它们都不再属于我了。”她轻描淡写地说,“说不定哪天我会重新做一个自己的品牌,但前提是要找对合作伙伴。”

出身名门,个性开朗的Ins 也许给人一种天生左右逢源的错觉。可实际上,她的职业生涯远不如Iman 那样一帆风顺,私人生活也不像Jerry Hall 那样刺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法兰西女神的人生过得相当平凡。离开Chanel 后不久,Ins 创立了自己的时装屋。尽管她设计的衣服一度在全球设有2500 个零售点,却被时尚评论家们批评为“虽然时髦,但是太过昂贵,且创意不够。”

1999 年,Ins 的品牌首次扭亏为盈,岂料曙光乍现,乌云就压了过来——大权在握的投资方一脚把她踢出局。台面上的理由是她在暗地里自行其是,而在她看来,真正的导火索是她坚决否决某一则香水广告,结果惹毛了投资方。尽管她的名字和面孔对公司来说价值连城,可她天生就不是当花瓶的料——不然,当初她何不乖乖呆在Chanel 的金笼子里呢?

在陶艺课和图书馆里疗伤1 年多之后,她重新振作,欣然接下Roger Vivier 的工作。不过直到去年,她才通过法律手段为过去讨回了公道。不幸的是,在这场历时10 年的官司最棘手的阶段,她深爱的丈夫,艺术史学家Luigi d’Urso 因心脏病猝然离世。

在Ins 的脸上,唯有岁月才能刻下痕迹,倔强而乐观的内心也未遭不幸侵蚀。“退后一步看,你会发现工作不是生活的中心。被自己的公司炒掉这件事没有把我变得冷酷和愤世嫉俗。我得到的教训是,在恐惧的驱使下,人们会变得不择手段。”牢记这一点后,她对许多事都豁然开朗了。

Ins 是一个特别的采访对象,一切所谓的失败或是过节,她都不避讳谈及。与她交谈时,没有什么话题是敏感或者不妥的。“我大概疯了! Bruno 设计的小红靴这么好看,但我还是想买那双Herms 的红色马靴!”她话锋一转,“可是,如果不懂欣赏别人,又怎么欣赏自己呢?”去年10 月,在《费加罗报》发起的“巴黎最时髦女性”的网络票选中,Ins 以29.5%的得票率胜出。她儿时的玩伴,今日的法国第一夫人卡拉· 布吕尼排名第五。要获得巴黎市民的普遍欣赏可不容易,你必须具备“都市感、新奇、叛逆、矛盾、优雅、慈爱,有教养”所有这些元素。“人们不是每天都能看见我。”她开玩笑似地解释自己的获奖原因。

如今,想要天天见到Ins 有一个办法:早晨8 点30分准时守候在她小女儿就读的学校门口。如果这对你来说太不容易,那就耐心等待Chanel 明年春夏的广告出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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