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在北京胡同中的镜花水月

在北京城星罗棋布的胡同里，从雍和宫大街到安定门内大街，632米的五道营胡同是这座城市纵横血脉中古老而普通的一条。

又因着特殊的地理位置，五道营年复一年收割着五湖四海的人对这座城市的眷恋和幻想。游人、商铺来了又走，那些刻意而为的古老在时间均匀的打磨中逐渐消逝，然而留下的，就和这条胡同、这座城市长在了一起。

“那曲”是五道营里年头最久的一家店铺，当设计师王大泉和店主咪娜勾勒出第二家店——那曲·水月的意象时，那曲在五道营已逾十载。

结构·顺势而为

若要问，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当代设计手法拯救不了什么？答案大约是“腐朽”本身。旧门窗歪斜着凭靠老墙；漆面、贴皮从梁上剥落下来；屋檐从统一的黛青变得暗沉沉……旧建筑的功能使命已经结束，但一副骨架仍硬朗朗立在原地，从一开始王大泉就知道，这副骨架是要完整保留的。

合院前后房屋主体完整保留，调整门窗后，临街的房子结构完整地暴露出来，向外敞开。

合院两侧的厢房则被设计师降低了房顶高度，覆盖原来的瓦片材料加以变化，被压低的屋顶成为站在二楼时眼前的绝佳风景，没有错落的平台更加简约，闭上眼睛想象屋顶鳞次栉比地向视线深处蔓延，俨然鸽哨笼着的旧日京城。

设计师王大泉和业主咪娜在聊到改造的想法时，他们一致认为，在院落的中央，要有一汪水，“水月”一名就来自于此。于是，四水归堂、生生不息。

闭合的“水月”区域虽然不能踱步乘凉，但房屋环绕水池而生，树木生发其中，四季流转皆是见证。从二层露台向下看，傍晚灯影落进池水像一颗氤氲的月亮，妙趣横生。

功能·可能性留白

“创新的东西在胡同里一旦产生，只要是好的，就会对周围生态有影响，作为老店的升级版，这里有很多预留的可能性。”

经久未变的手工织物只占据了那曲·水月的一部分空间，如果“经营”算作首要功能，赋予这个空间灵魂的大约是那些无为之处。

环绕水月而设的榻榻米成为空间里最舒适的一处茶室，向水而坐，自成一个世界。杯沿略高于水面，热气蒸腾弥漫，一块雾抹在玻璃上又消散，眼前景物虚实交错、变幻莫测，终于明白古人喝茶的一点奥妙，无需声色言语，盛大喜悦自然向你走来。

所以王大泉说，这是一个属于想象的场域。

改变东西厢房屋顶高度后，二层露台的使用变得更加灵活。处理墙面并只留朝南开启的窗，延伸出东西两条甬道，正是一个张开怀抱的姿态。未来的二层空间会举办课程、分享传统文化、开展公益项目、布置微型展览等等，屋顶和露台的使用都极大地被丰富，传统文化中“市集”的概念被浓缩进一处小空间，是深藏在胡同里的宝藏。

材料·沉默的力道

改造时，工人们铲掉墙面上原有附着的涂料，王大泉来现场看到进行一半的工作，当下决定保留水泥墙的肌理，这一面墙是如今通往二层的扶梯墙面。浑然天成的水泥肌理是重新涂刷很难达到的高度，而这样的当机立断王大泉在施工时做过很多。

现场手绘图纸、制作、保留、再演绎……老房子的改造如同一场艺术家的临时演出，突然造访的灵感是那曲·水月在这座建筑里的第一次蓬勃生长。

除水泥外，砖石、木结构、玻璃都被大量使用，而钢板这样的现代材质则在外立面使用用来收住建筑冗余的细节，使它更加克制和完整。

手工竹丝来自古老的传统手工艺，在少数民族地区花费几个月时间才最终定制完成，而竹条则一根根手工编好挂至透光的高处，它们都是不动声色的一流高手，千丝万缕光线穿梭其中，随后幻化成境。

更轻盈的纸也在空间中被使用，纸艺手作悬于吧台上方，店门口的“那曲”店招也写在窄窄一方宣纸上，它也是一盏灯，在每日黄昏亮起。等纸风化变黄，店主就会另写一张替换下来，年复一年。虽不承其重，却笼着那曲灵魂的一束光亮。

光影·时间迷藏

若是来一趟就试图享尽那曲的景致，那绝对是奢望了。从淡淡天光抹上屋瓦的那一刻，这个苏醒过来的院子就在一呼一吸之间开始变化、生长。

阳光穿过每一扇玻璃，被下一扇窗折射，落在一只黛黑的陶罐上，一个不留神，这朵光又贴上浅灰色的水泥墙，给一只垂下的羊绒袖口涂了一圈儿金色。树影微动，上一秒的意乱情迷已经被搅散了，茶香灌进鼻腔，眼眶蒙上一层薄薄的雾……一期一会，与其贪恋，不如在这一刻里纵情投入。

王大泉喜欢下午阳光斜射时的榻榻米，但他也说，如果能在这儿待上一整日，感受光影在整个空间的变化才更美妙，说不定午后茶室、傍晚露台会给你带来新的喜悦。

顺势而为的结构、朴素粗犷的材料、留白的未知功能，在这个承载想象的场景里，一切都随着时间改变——梁上光影、水波褶皱疏密、茶香浓淡、客人心绪、琴音高低、花朵开合……当设计收敛技巧，谦卑以对，时间便自己走出来，将平凡点化成诗。

设计师信息

王大泉

中国当代高级室内建筑师、跨界艺术家和建筑设计开拓者，被誉为“中国精品酒店及商业空间设计的先行者”。就读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亚太酒店设计协会理事，曾在意大利DA设计学院、清华酒店设计研究班进修。

王大泉主持设计了一系列标志性精品酒店、文化创意空间。代表作晟永兴烤鸭店、板桥16号艺术仓库、香山小南园、廊坊科技谷企业会所等。2006年创立北京天作空间设计公司，是一家提供全领域整合型设计服务的空间创意设计机构。

撰文 | 思几

编辑 | Iris

摄影 | 马晓春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