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贝聿铭——把博物馆建在人工岛上是出于私心
记者:您是怎样参与多哈伊斯兰艺术博物馆这个项目的设计和建设的?
贝聿铭:我想是从1997年开始的,当时阿卡汗建筑奖组织了一个竞赛,两位建筑师突围。评审团的第一选择是查尔斯·柯里亚,第二选择是一位黎巴嫩建筑师瑞瑟姆·巴德兰。巴德兰被卡塔尔选中设计这座位于滨海大道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很不幸,他的方案没有进展,于是路易斯·蒙雷亚尔联系了我,他是阿卡汗奖评审会的成员之一,如今是阿卡汗文化信托总经理,虽然此前他就知道我没参加这场竞赛,但是他依然说服卡塔尔的埃米尔(卡塔尔国王的称呼)我是设计新博物馆最好的选择。
他们给我提供了多哈滨海大道沿线的很多地点进行选择,包括最初计划的那个地点,但是我没有接受这些选择。当时附近尚无太多建筑,但是我担心未来很多大型建筑建起来后,会遮蔽住博物馆的“光芒”,于是我问是否可能建造一个我自己的地点。当然,这是很“自私”的想法。
记者:从得知设计博物馆到确定最后的设计方案,过程如何?
贝聿铭:这是我曾经从事过的最困难的工作之一。对我来说,我必须去把握伊斯兰建筑的精髓。我的任务的困难在于伊斯兰文化如此丰富多样,从伊比利亚到莫卧儿印度,再到中国以至更远。我很熟悉西班牙科尔多瓦大清真寺,并认为它代表着伊斯兰艺术的顶峰,但是我错了,结合西班牙气候和文化的影响意味着科尔多瓦清真寺并不是我寻求的伊斯兰文化的纯粹表现。
我又去过印度看过当地最大的清真寺,还是没找到我的灵感。
甚至是叙利亚大马士革倭玛亚清真寺,现存最古老的纪念碑性质的清真寺,似乎也带有早期基督教影响的元素。在清真寺建起之前,这个地点曾是一个罗马神庙和一个拜占庭风格的教堂。在那儿还能感受到拜占庭风格的影响,我再次肯定我依然没能找到我的目标。
我又去了突尼斯,虽然我的目的是去考察清真寺,但是我却被莫纳斯蒂尔和苏斯的那些建于公元8、9世纪的堡垒所吸引,我觉得我正在接近伊斯兰建筑的本质。
记者:您在哪儿最后找到让您认为能体现伊斯兰建筑精髓的建筑?
贝聿铭: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觉得科尔多瓦清真寺不是我寻求的伊斯兰精髓的真正代表,它太豪华太华美了,如果一个人说寻到了伊斯兰建筑的核心,难道它不是应该位于沙漠上,设计庄重而简洁,阳光使形式复苏吗?最后,在埃及开罗的伊本·图伦清真寺,我最后逐渐接近了“真相”,并相信我找到了我一直所要寻找的。
这个庄严的建筑在阳光下苏醒过来,带着它特有的颜色深浅不同的阴影。站在伊本·图伦清真寺的中央,我最终发现我找到了心目中的伊斯兰建筑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