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装周已死？“以万变应万变”的想法能奏效吗？

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的肆虐已经一年有余，在这段艰难为继的过程中，撬动行业深层运作规律的变革正在或隐或显地发生着。而当我们步入2021年，新一季四大时装周正式拉开帷幕之时，时尚体系的破与立，迎来了真正由“量变”引发“质变”的时刻。

Carolina Herrera 2021秋冬系列

纽约、伦敦、米兰和巴黎，这是时尚人士再熟悉不过的时装周日程排序，在数十年的发展历程中，它既是四座国际大都市的时尚象征，也在潜移默化中被行业归纳出各自不可替代的风格和特色，纵使多次传出排期变化与调整，但每到2月和9月，纽约依然首当其中。然而随新冠病毒大流行而颁布的旅行禁令，以及大型活动引发的后勤保障、健康和安全挑战，已经让几乎所有城市的时装周都变成了相当宽泛的概念，许多设计师选择短片或其他创意展示取代线下发布。

Coach 2021秋冬系列

这样的情况在刚刚过去的“纽约站”体现得尤为明显，往季作为开季标志的纽约时装周，本季却改头换面，以“American Collections Calendar”（美国品牌系列日程表）的新概念亮相，CFDA（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现任主席Tom Ford对此解释道：“作为CFDA，我们的工作就是履行最初的使命，帮助推广和支持美国时尚，因此，我们不仅会在纽约时装周期间公布设计师在纽约的发布日程，还包括所有美国设计师，无论他们选择在哪里以何种方式展示。”

全新的“American Collections Calendar”的概念，让时装周原本固定单一的城市、相对集中的发布时间完全打破，在这份横跨三个月时长的“排期”中，严格意义上属于时装周官方日程的仅有不到四天时间，而通常将秀场设置在巴黎的Rick Owens、Thom Browne等品牌，也因其美国设计师品牌的属性而归入列表之中。但这样的改变背后却难以掩盖时装周品牌阵容疲软的事实，Marc Jacobs、Ralph Lauren、Michael Kors等历年来被视为纽约时装周重头戏的品牌皆在日程中不见踪影，也引发了时尚行业对于“纽约时装周是否已死”的争论。

回到 Tom Ford所提到的“最初的使命”，1962年参与CFDA创立的Eleanor Lambert，同时也是纽约时装周的发起人，我们或许能从其行动的原委中一窥时装周存在于当下的意义。二战来临前，巴黎曾是全球范围内毋庸置疑的时尚中心，汇集着绝大多数买手和媒体的目光，虽然时装秀诞生于法国，但“时装周”这一概念的形成，还要追溯到纽约。1943年，受欧洲战事影响，纽约的媒体无法前往处于德国占领之下的巴黎，在这种情况下，Eleanor Lambert在纽约组织起新闻周（Press Week），邀请时尚记者在纽约进行往来交易，成为纽约时装周的雏形。

1943 Press Week的秀场

这样一来，纽约顺势成为又一个时尚创意发布的聚集地，本土时尚人才的发展受到扶持和重视，纽约时装周见证了从Oscar de la Renta、Ralph Lauren，到Donna Karan、Calvin Klein等一系列本土品牌的成长与壮大，也依靠与本土产业的紧密联系而挺过了21世纪以来的911恐怖袭击和2008年经济危机。所以从这一角度而言，纽约时装周，或者说是如今的American Collections Calendar，所起到的首要作用，便是增强纽约乃至美国本土设计师的凝聚力，拓展在国际上的声量与影响力，吸引更多的关注度。

Ralph Lauren 2020假日系列广告大片

在目前疫情肆虐的情况下，时装周线下发布的形式已经很难大面积适用，也因而失去了聚拢声量的物质基础，而一味追求统一时间的发布反而显得矫枉过正。数字化形式的线上方案虽然打出“人人都是头排”的口号，但失去了相邻排列的座次无法再与时尚的权力排位挂钩。如果说过去两季的四大时装周，是各大品牌纠结于“线上”和“线下”的试错期，那么目前的主客观情况已经不能允许品牌继续怀揣着理想主义行事。纽约时装周，甚至是时装周本身的体系，自然走到了面临变革的十字路口。

然而CFDA所提出的“American Collections Calendar”理念或许是目前时装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新定位，跳脱出单纯的日历表式的时间地点信息，Calendar的形式让关注美国时尚的受众得以进一步了解各个品牌的发布动向，即使是在米兰、巴黎发布的美国本土品牌都能在表中获得一席之地，强调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与获得感。同时，联合推出长达17年的CFDA/Vogue时尚基金将于今年来回归，这一曾支持了Christopher John Rogers、Kerby Jean-Raymond等美国设计新力量的竞赛选拔活动将进一步延展新玩法：2021年，进入决赛的10名选手都将获得资金支持与专业的技术指导，而不再仅仅是以往的前三名。

Christopher John Rogers 的花絮式服装片

当然，作为如今美式品牌里的中坚力量，Tory Burch、Marc Jacobs、Ralph Lauren、Michael Kors等品牌尚未公布新系列的具体发布日期，但都在表示目前正在研究时装发布与零售的全新方案，从品牌的角度而言，以自己的节奏行事无可厚非，也从另一个角度提醒着昔日时尚行业的规则建构者，现下早已不是疫情前“步调一致”的时代。

Tory Burch 2021春夏系列

当时装周思考自身未来发展并作出调整之时，在疫情之下得以顽强生存下来的时尚品牌们也在重新探索未来发展的路径。

年初，由多栖艺人Rihanna与LVMH合作推出的Fenty时装产品线宣布暂停运营，并将未来的重点放在Fenty美妆和内衣产品线上。尽管官方声称因为Rihanna身在洛杉矶无法与巴黎的设计团队协同工作，但成立不到两年便逐渐偃旗息鼓的现状，似乎预示了偶像时代商业变现的天花板。

作为LVMH自1987年创立Christian Lacroix以来再次从零操刀的时尚品牌，Fenty时装系列曾被寄予厚望，不过尽管有Rihanna这样的顶尖流量和LVMH领先的品牌运作经验的加持，仍旧不能弥补其在高昂的定价与乏善可陈的设计上的短板，正如LVMH首席财务官所声称的“在Fenty Fashion上，我们显然仍处于推出阶段，我们必须弄清楚到底什么才是合适的定价” 。不同于时装系列上的困境，Fenty Beauty美妆与Savage x Fenty内衣系列却在持续取得佳绩，清晰明确的产品定位与亲民的价格共同推动相关业务的蓬勃发展。

“Fenty系”版图的扩张与收缩无疑提醒着每一个希望将时尚与偶像联姻的品牌，其背后隐藏的风险也随即被放在聚光灯下反复审视。而伴随这些争议一道而来的，还有不少老牌时装屋在创意舵手上的任命，无论从人选上还是负责的角色上，都反应了当下时装品牌对于未来发展的求新求变，正是这些一个个铸就往日体系的力量，也彻底打破了固有的藩篱。

2月9日，法国老牌时装屋Rochas宣布正式任命Charles de Vilmorin为创意总监。这位年仅24岁的设计师在1月底的2021春夏高定时装周上刚刚完成自己的同名品牌首秀，抛开其个人形象所带来的额外关注度，设计上饱满的色彩与浮夸的风格颇有彼时Jean-Charles de Castelbajac戏谑而狂野的影子，却又和Rochas历任设计师所传承延续的优雅浪漫的法式风格大相径庭，让人很难想象出Charles手下的Rochas会是怎样一番全新的品牌形象，也许对于品牌而言，这一任命所引发的社交媒体讨论和关注度，便是Rochas走向复兴的第一步。

Charles de Vilmorin

同样在创意总监之位的选择上挣扎许久的Emilio Pucci，则开始不再纠结于将创意赋权于一人之手。在Vogue日本版4月刊的封面上，由超模Kate Moss之女Lila Moss身穿的多层欧根纱迷你裙装，便来自Emilio Pucci x Tomo Koizumi胶囊系列，而再次之前，品牌的联名合作邀约就已经在上季伸向Koché。诚然，面对设计师入住时装屋周期越来越短的情况，以季节系列为基础的客座设计无疑更具有新鲜感和可操作性。

Vogue日本版4月刊

不仅如此，再次重整旗鼓的Roberto Cavalli也寻找到另一种与创意人士合作的新型关系，将职位任命从创意总监转变为“创意顾问（Creative Consultant）”，而首个接下这一顾问头衔的设计师Fausto Puglisi也于近日发布了其负责的首个系列，一如创始人Cavalli先生主导时的野性动物印花和性感元素，身为顾问身份的Puglisi似乎并不急于为品牌带来改变，但他也坦言：“我试图根据自己的感受来理解这个品牌。我尊重当今世界的局势和正在发生的一切，我在为这个品牌添加我自己的观点，不想仅仅依靠品牌档案来获得灵感。”或许对于Puglisi和每一个时尚创意人而言，创意顾问的角色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还需要继续的深度磨合才能碰撞出璀璨夺目的火花。

Roberto Cavalli 2021 秋冬系列

从宏观上的时装周发布体系，到个体上的设计师与品牌合作关系，时尚行业进入2021年的各种风云变化让人应接不暇，而放眼时尚行业内外，无数规则的被颠覆和被打破，则是推动着时尚本身必须改变以跟上节奏的重要力量，“以不变应万变”的陈规俗语已然不再适用，“以万变应万变”才是如今时尚圈中人所要肩负的重任。

撰文：Shan

编辑：t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