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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龄自闭症家庭的焦虑:“我死了,孩子怎么办?”


来源:新京报

每天娱乐时间,慧灵的老师给自闭症人士播放的歌单。A14-A15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婧祎  15岁自闭症少年雷文锋之死,使自闭症群体再次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慧灵的工作人员张赫和鲁剑明担心的是,这里租约到期后,是不是也要像此前辛寺胡同的托管场所一样,被迫搬家。

就业之困

“三年特教学校很难获得太多技能”

也有自闭症患者的母亲在无助中,主动进行了改变。

年逾60岁的温洪有一个27岁的自闭症女儿。2012年,她和她建立的康纳洲孤独症家庭支援中心在这一年诞生。

温洪的女儿几乎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在她对女儿未来的设想里,她希望像女儿这样的自闭症患者能接受康复和就业培训后,进入到支持性就业场所去。政府建立的服务体系能把她的女儿纳入到服务对象中,社工则会定期陪伴和支持,直到女儿终老。

康纳洲在2014年8月成立了雨人烘焙坊,教大龄自闭症患者学习烘焙,希望根据他们的特点,让他们掌握一定的职业技能。

3月3日,在位于清河新城的雨人烘焙坊中,4名自闭症患者穿上围裙,戴上口罩,洗手,列队走进烘焙间。

烘焙坊的刘老师说,她希望营造一种真正的上班气氛。但这个过程看起来还是像“过家家”,因为在每个细小的环节,这四名20岁左右的年轻人都需要老师的辅助。

进入烘焙间后,四名学员在老师的指导下,首先要打碎蛋壳,把蛋黄和蛋清分离。这个步骤花了近10分钟。

“岳晨(化名),拿起鸡蛋!”假如老师声音小一点,或者不说岳晨的名字,这句话就会被这个帅小伙儿完全忽略。

杨轩(化名)的鸡蛋失手打碎了。他惊恐的垂手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岳晨和杨轩都在读特教职业学校,学习烘焙、家政、酒店服务等科目,他们都已经读到高二,明年就要毕业了。

他们的母亲都在发愁,孩子们毕业后该怎么办,“没地儿可去了”。

杨轩的妈妈是职业女性,她每周五需要和上司请假才能带杨轩来烘焙坊。她盼着职高的学制能再长一些,由于孩子的智力状况,短短三年的时间在学校并不能获得太多技能上的提升,“根本不可能就业”。

她告诉记者,特教职高毕业以后,这些自闭症孩子再没有公立的学校可以读书,只能在家里待着,或者去像慧灵这种民办的托养机构。她认为,对于能力好一点的自闭症患者,接受技能培训的时间应该更长一些,即使学不到东西,“好歹孩子有个地方去”。

岳晨母亲则期待有支持性职场的出现,让大龄自闭症患者能够在有帮助的情况下就业。

资料显示,支持性就业是针对残障人士的一种就业安置模式,考虑残障人士的能力和性格特征,在有专人辅助的情况下,可以从事图书管理员、超市理货员、面点师、手工艺品制作等工作。在美国、中国台湾等地已比较成熟。

康纳洲就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他们希望能够由自闭症患者制作糕点,然后对外销售,形成自我“造血”机制。

专业人才是最大的限制,在烘焙坊当天的4名老师中,只有一名接受过自闭症康复的专业训练,而且还是入职以后才开始接受培训的,其余均不是专业人士。

和慧灵一样,康纳洲也面临资金压力,比如3日的这一节课仅有4名学员,却需要包括面点师在内的5位老师提供服务,人力成本、场租、原料设备成本,仅靠每堂课100元的学费是无法平衡的,要依赖残联和各类基金会的补贴。

未来之路

“希望房子抵给国家,来照顾我孩子”

“我死了,孩子怎么办?”这几乎是所有大龄自闭症患者家庭的终极焦虑。

周惠曾有过一次濒临死亡的恐惧。她有糖尿病,每次饭前需要注射胰岛素。有次她打完针,发现饭菜几乎被程程全部吃完了,她只能简单的塞了几口。

到了后半夜,周惠低血糖了。她常年在枕边备着糖块儿,那天,她憋足了力气抓起一块糖,可是怎么都撕不开糖纸。程程就在旁边看着她,却全然不懂是怎么回事。周惠感到自己马上要死了,她万分恐惧,“我死了,程程明天可怎么办呢?”

终于,周惠拼命用牙齿把糖纸扯开了个口子,塞进嘴里的一刹那,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家庭压力过大,机构运营状况堪忧,技能培训与支持性职场缺位。多重困境下,大龄自闭症患者该何去何从?

新京报记者查阅有关部门多份针对残障人士、自闭症人士的政策文件,发现多为针对0-6岁的低龄患儿。如残联开展的针对贫困自闭症患者的康复救助项目“七彩梦行动计划”,针对的是3-6岁的儿童;《国务院关于加快推进残疾人小康进程的意见》中规定自闭症患者免费得到辅助器具配置和康复训练等服务,但也仅针对0-6岁儿童。

惠及大龄自闭症患者的仅有一项2012-2015年度残联与财政部联合开展的“阳光家园计划”——智力、精神和重度残疾人托养服务项目,但项目直接资助的是提供托养照护服务的机构,且资助标准偏低,按是否提供寄宿,规定每年每人的资助标准为高于600元和1500元。尚不够一个大龄自闭症患者一个月的托养费用。

中国精神残疾人及亲友协会孤独症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孤独症机构服务协会会长兼秘书长郭德华博士对新京报记者说,整个社会对大龄孤独症患者的服务非常之少。政府应该出台相关的政策,对大龄自闭症患者同样给予补助。因为没有补助家长就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只能让孩子呆在家里。

他认为,政府还要支持社会力量去建立更多的服务机构,通过政府购买社会服务来支持这样的机构。对于机构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专业人员很少,这些都需要社会和政府一起来推动。

他表示,在上述前提下,大龄患者和小龄患者才能实现“无缝对接”。

好的现象是,相比十年前,乃至二十年前的社会环境,自闭症常识的传播、官方以及民间的康复机构有了新的发展,国家也把自闭症儿童的救助作为一项社会化的系统工程,倡导需要长期投入的事业。比如2014年1月,教育部、发改委等七部门下发《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4-2016年)》的通知,提及“鼓励有条件的地区试点建设孤独症儿童少年特殊教育学校(部)”。

多位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也通过多种渠道发声,就大龄自闭症患者保障问题建言献策。

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吉林省教育厅原副厅长孙鹤娟提交了《关于健全自闭症儿童少年终身保障体系的建议》的议案,建议加大对自闭症儿童终身保障的投入。

孙鹤娟说,希望对自闭症群体建立一个终生服务体系,从出生到终老,针对各个阶段的不同需求都要有关怀。

孙鹤娟建议,每个社区都有一个自闭症人群的交流指导、康复训练的中心,这个终身康复体系建在社区,既减轻家庭负担,又能方便父母照看孩子。

孙鹤娟建议,把自闭症患者的康复训练费用纳入医保,统筹解决,不分人群,不分年龄段。对自闭症患者人群的就业,应该有专门的机制给予特殊扶持,对能力较强的自闭症患者,甚至可以给予一定的创业基金扶持。

多位受访的母亲都表示,希望国家能成立一个基金,她们攒钱交给基金,“房子抵给国家也行”。等她们老了、无法照顾孩子了,由国家把孩子们照顾终老。或者是成立既接收老人也接收孩子的养老机构,这样等他们老了,可以带着孩子一起住进去。

康纳洲的工作人员孙砚梅有一个21岁的自闭症儿子思阳(化名)。2014年,她卖掉湖北老家的房子,带着思阳来北京康复,也在康纳洲找到了工作。

孙砚梅早年离异,母亲中风8年,她一直一个人带孩子生活。

去年,孙砚梅参加过一次死亡体验活动,要写生前遗嘱,那一次,她认真思考了她死后思阳的出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托付给孩子的父亲比较好。

她给离异的丈夫发了短信,问万一自己死了,是否能把思阳送到他那里。

等了许久,前夫没有回复。

新京报记者王婧祎实习生王双兴

编辑:王晓琳

[责任编辑:李旭 PQ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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