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沙漠
鄯善沙漠时空
撰文/绛心
吐峪沟的断崖、残窟,消逝的高昌和交河故城,位于新疆吐鲁番盆地东南端的鄯善沙漠用昏黄的颜色写就了一个个不朽的记忆。既拥有安葬着七圣人的古老麻扎,又是佛教传入中国的第一个沙漠驿站,如果有一个地方真可以让人逆转时空,我毫不怀疑就是这里。
鄯善沙漠火焰山南麓是一片绿洲,天山雪化成的河水滋润了这片神奇的土地。葱绿的林带里长满了有几十年树龄的桑树,高大、伸展,遮护了烈日下维吾尔族乡民的土屋。他们采桑子,种葡萄,年复一年地纺纱织绸,全然感觉不到自己守望的这片家园对外人来说有多么神秘。古丝路上交河和高昌故城依然完整,还有那条保存了佛教和伊斯兰教双重文化遗迹的吐峪沟大峡谷。
吐峪沟麻扎村就坐落在离这片桑林不远的沙漠幽谷里。我曾经在村中的一座土屋里住过一年,那是维吾尔族大妈阿依古丽独居的小屋,她慷慨地接待了我这个外乡人,并且给予我充分的信任和慈爱,我每日穿沟过谷去寻找古丝路的遗迹,黄昏归来时总能看到她依门祈盼的身影。
守护着七圣人的麻扎村
记得第一次去吐峪沟,穿过桑林小道,远远地就看见火焰山的半坡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麻扎,在维吾尔语里,麻扎是坟,而一般的坟是不能叫麻扎的,除非是葬有受人尊敬的贤人才配叫麻扎。数了数穹隆顶的麻扎,其中三个被一堵蜿蜒的土墙围拢在火焰山下,最大的那个挺立在半山腰间,圆顶上镶有绿色的彩釉。通往麻扎村的小路铺在断陷的台地边,路上满是黄土。峡谷中满是桑树和白杨树,遮住了约有300年历史的维吾尔人杂乱的土屋,3个清真寺宣礼塔的尖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麻扎村是新疆现存最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属新疆吐鲁番鄯善县吐峪沟镇,坐落在火焰山中这条南北走向、长约20公里的吐峪沟大峡谷南口,500多户人家,清一色的维吾尔族。吐峪沟大峡谷是中国西部最具神秘色彩的地方,是世界多种著名宗教历史文化的交汇地。西南沟谷口有以“艾苏哈卜·凯赫夫麻扎”为首的“七圣人麻扎“,至少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还有那座庄严的清真大寺可是实实在在的历史遗迹。麻扎村的村民们以能世代守护着七圣人麻扎而自豪。
吐峪沟的黄黏土密码
阿依古丽大妈的家跟其他村民的房子一样,在断陷的台地下,依黄土坡而建,门前一条从坎儿井流出的清水,院子里两棵近百年的老桑树,树皮已经龟裂,但嫩桑子却挂满了树梢。吐峪沟的民居在现代人看来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这里的建筑都是由黄黏土构成,这种黏土特有的韧性让看上去风雨飘摇的土屋能在沟谷两岸的山坡上屹立几百年不倒,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那些土屋造型古朴,间隔十几米一座,跟静静的吐峪沟一样绵延不断。每座土屋的门上都绘着自家的独特彩绘,那些优美的线条和厚重的色彩无不时刻散发出主人虔诚的光芒。
到吐峪沟不久,我就去了有2000多年历史的吐峪沟石窟。这座石窟离七圣人麻扎不远,是南北朝时期高昌王国最高统治集团全力经营的佛教重地之一。因为它与龟兹石窟群中最重要的克孜尔千佛洞布局相似,保留了完整的中国早期石窟特征,所以也是古丝路佛教研究不可多得的力证。黄黏土的山崖上,46个洞窟的形状十分完整,只可惜,里面的佛像佛经已经被“西方探险家”们盗挖一空。进入一个还残存着壁画的洞窟里,心里顿时升腾起无比激愤。多么相似的情景,到新疆之前我在敦煌莫高窟就曾对着那幅被生生粘走了头部的绝世彩绘痛心不已,如今在吐峪沟尚未愈合的心伤再一次被撕裂。在许多史家和文人对大唐盛世的记述中,高昌王率领驼队远涉长安进贡的场面历历在目。这个曾经在西域雄霸一时的文明古国千年后就剩下了这些剥落得模糊不清的壁画,还有一座孤零零的高昌故城。
古高昌国的金色记忆
高昌故城离吐峪沟石窟有15公里的路程,在隶属吐鲁番市的三堡乡。没有地方租车,我就搭了一辆维吾尔族老乡的摩托三轮去故城。一路颠簸,满天昏黄。日头西斜时,才望见了那座破败的城郭。虽然经过2000多年的风吹日晒,故城轮廓犹存,城墙的气势依然雄伟。一下车,就先看到了护城河道的残迹。没有了高高吊起的木板桥,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这个被废弃的王者之地。令我惊讶的是这样一座回疆城邦竟有着与北京皇城一样的形制,也是九个城门,也是分外城、内城和宫城三重城垣,看来无论是大汉天子、盛唐君主还是回鹘外邦,坐北朝南雄霸天下的心没有什么区别。
故城的内城中偏北有一高台,上有高达15米的土坯方塔,俗称“可汗堡”,就是原来高昌王的王宫,往西有一座地上地下双层建筑,可能是从前的宫殿遗址。趁着天色尚早,我坐在这黄土堆上梳理着对于高昌的点滴记忆。高昌地处丝绸之路要冲,西汉时期称高昌壁,两汉、魏晋时期戊己校尉屯驻于此。327年前凉时设立高昌郡,扩建了城墙,460年成为高昌国都城。贞观十四年 (640年)唐朝在高昌城设西州州治,城市又一次扩建,形成了目前故城的规模。9世纪中叶,这里才成为高昌回鹘的国都。所以说,在高昌文化中起主导作用的无疑是汉文化。为研究这一驳杂的文化便产生了高昌学。
20世纪初德国人A.von勒库克、日本人桔瑞超和吉川小一郎先后到高昌故城调查盗掘,1928年和1960年中国考古学家黄文弼和阎文儒等先后对城址进行了调查,新疆考古工作者也对古城进行了测量。然而,无数个致力于高昌学研究的学者对于古老的高昌文化也只是触及了皮毛,这里是中原文化和东罗马文化、古波斯文化、印度文化的第一个交流荟萃之所,文化之大成因为古回鹘语的失传而根本无法考证。据说当年玄奘西游取经,于贞观二年(628年)春曾到高昌国讲经月余,而且就在外城西南的那座大佛寺之内。佛寺大殿正中有一座多层佛龛的中心塔柱,龛中还可见到有残存的彩塑佛像。可惜,从残存的大殿壁画和少得可怜的古经卷中无法破译这个传奇的故事。莽莽大漠,巍巍故城,留下的谜题还远远不止这些。距高昌故城6公里处,还有一个神秘的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虽经盗掘却还算完整,还有无数的“黄黏土中的密码”等着专家去揭秘解读。
吐峪沟大峡谷和高昌故城只是鄯善大沙漠中的一个小小缩影,但是被时空与风雨磨砺出的古堡、城关、土屋和麻扎,无一不倾诉着西域故道的千年沉淀,无一不描摹着塞外戈壁的血脉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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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育文 编辑:孟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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