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写实油画才能传世？

郭润文

(国家画院油画院常务副院长、中国油画学会副主席、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造型学院院长)

王野夫

（广州华艺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执行董事、艺术总监）

牡丹亭 靳尚谊2013年作

穿蓝印花布衣服的妇女 靳尚谊1978年作

文艺肖像 靳尚谊 2013年作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许悦 实习生 郭敬静

2014年中国艺术品春拍正在进行中，昨天“华艺国际”重磅推出本月31日春拍的重要拍品——靳尚谊新作《牡丹亭》，再次引爆了去年以来内地拍场的靳尚谊热潮。

回顾去年内地市场上的油画及当代艺术市场，靳尚谊作品领衔的写实板块绝对是一大亮点。春拍的时候，靳尚谊的《髡残》以3910万元的成交额打破了当时艺术家的拍卖纪录。紧接着在秋拍中，靳尚谊的博物馆馆藏级作品《塔吉克新娘》以8510万元创出画家拍场新纪录。

统计发现，2010年至今，靳尚谊作品每年上拍数量不超过10幅，2012年更是仅有4幅，到了2013年，靳尚谊上拍的10幅作品中有5幅成交价达千万元以上，全年成交总额达1.9亿元。

这也再次证明了弱市当中写实油画的稳健实力。然而，因为写实油画易为一般群众所接受，又有市场的炒作，慢慢地，开始有一些作者为迎合市场和大众口味而忽视作品应有的艺术品质，使得当下的写实性油画在一定程度上浮现出媚俗化的倾向。

在收藏普遍缺少学术性的情况下，一些有责任的拍卖公司开始坚持以学术引领市场。大家都在努力向收藏者指出一个方向：什么样的写实绘画才能传世？

靳尚谊写实油画为何能成内地拍场“老大”？

羊城晚报：2014年中国艺术品春拍正在进行中，今年的市场走向大家都很关注。在油画板块，香港老牌拍卖行苏富比、佳士得向来“偏爱”赵无极、朱德群等国际大师以及中国的当代艺术，而内地很多拍卖公司，在市场行情还不是特别明朗的情况下，则是押宝靳尚谊、陈逸飞等大师的写实绘画。为什么写实绘画一直在国内市场占有十分稳定的市场份额？

王野夫：应该说，写实绘画就是油画市场中的大盘股，它容易理解，情感普遍能被接受，大部分写实艺术家的技术过硬，知名度也高，这些都是构成一幅艺术品价值非常重要的组成因素，所以写实绘画一直就是市场的主流。

以去年内地的油画拍卖市场为例，最大的亮点就是中国古典写实画派标杆式人物靳尚谊先生了。在去年内地油画作品拍卖成交的前6名当中，靳先生的作品就占了4强。

他的作品为什么能够在艺术造诣和市场价值上都达到相当的高度？因为他使中国油画具有中国本土的文化特征，将中国传统绘画作为背景、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引入油画，这是靳尚谊的一大创举。上世纪80年代他创作的《归侨》、《探索》、《青年女歌手》等一系列作品，采用中国古代绘画作为人物肖像的背景，开启了其独具东方情调和现代性艺术的特点。

比如以彭丽媛为模特儿的经典作品《青年女歌手》，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将一个现代人物与中国北宋的山水画通过西方油画形式融为一体，使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与现代生活相联系，色调把握与节奏控制处理得天衣无缝。

靳先生很早就提出：“中国油画应根植于中国传统的民族文化，中国的油画艺术必须在掌握西方的油画技术和基础之后，再把中国水墨的写意性和油画结合起来，创造中国的画风，从而使油画具有中国风格。”

羊城晚报：“中国油画应根植于中国传统的民族文化”，这已经成为了当代很多中国油画家的共识。但在根据中国人的审美观念，改造、创造出中国油画这件事情上，应该还有其他很多路子吧？

郭润文：我常常这样说，我不相信中国绘画的民族化是用油画去画中国画，这不是民族化，只是认识上的一种偏误。所谓的民族化，我觉得实际上是中国人掌握、运用了西方这一传统绘画的方法和技巧之后，去画中国本土的事物，是自自然然的中国本土特征的油画，这就说明了中国油画具有自然的民族特征。就像当今的写实绘画，它的样式虽然来源于19世纪以前，但是它所表达的内容，却是20世纪以后的人文思想和人的生活状态。

油画风格的相似比单纯的临摹更普遍

羊城晚报：为什么写实绘画一直在国内市场占有十分稳固的市场份额？我们在跟很多收藏家交流后发现，他们之所以偏爱写实绘画，还有一个很直接的考虑——写实绘画的赝品比较少。郭老师您的作品也深受藏家欢迎，市场上发现的赝品多不多？

郭润文：我的作品也有赝品，但也谈不上很多，每年都会发现。与中国画相比，油画的赝品的确比较少，尤其是写实油画，一幅赝品要临摹得跟原作一模一样，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时间成本很高，一幅作品艺术家本人可能画了3个月，模仿的话可能要5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临摹者如果真能画得像、画得好，那他何必模仿，直接走自己的路子岂不是更好？

我觉得现在值得关注的是另外一种情况——风格的类同。中国有一批为数不多的优秀艺术家，他们作品的风格特点很清晰，作品辨识度很高，因为知名度高，他们的风格会成为一大批年轻人模仿的对象，在模仿风格的基础上创作出自己的作品。这样的作品在市场上也能够卖钱，当然跟名家的价格就相差太远了。

羊城晚报：这让我想起之前圈内流传的一个笑话，一位外国艺术家到中国的美术馆看展，看完感叹：“这位画家太了不起了，画了这么多的作品。”结果别人告诉他，这不是个展，而是一场群展。

郭润文：作品风格类同的情况现在很多，光是看拍卖图录就能看到很多，我经常当评委也见惯不怪了。

但模仿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些年轻人在模仿的过程中得到启发，成熟之后形成自己的风格。如果只是一味地模仿别人的风格，这样的作者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面对风格相似的作品收藏者该如何选择？

羊城晚报：市场上这么多相似的作品，收藏者应该如何选择？

郭润文：关键是收藏家必须要有自己的鉴赏眼光，如果觉得相同风格的两件作品，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价格比名家低了一大截，于是转而购买模仿的作品，这样的判断就是失误的。举毕加索为例，他的个人艺术风格非常强烈，作品的制作方法也不是特别复杂。但模仿他的作品都得不到市场的承认，模仿得越像越不值钱，这就是艺术家个性的存在。收藏家必须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和眼光，这很重要。

羊城晚报：还有这么一种情况，一些艺术家风格确立，得到美术界和市场承认之后，就不敢创新，不敢尝试风格的改变了。

王野夫：这就是市场惹的祸。艺术家的生命力在于不断创新，而不是不断重复。我们现在的艺术家有很多，但大师却很少，我觉得在艺术的道路上是否不断地在探索，是成为大师的一个很重要的考量。

以华艺国际这次的重要拍品——靳尚谊的近作《牡丹亭》为例，这是靳先生2013年的作品，标志着靳先生迎来了新的创作时代，开启了靳尚谊“衰年变法”之路。57岁的白石老人在保守派孤立中“变法”的勇气，一直以来为人们敬佩，而靳先生在80岁高龄之际，仍不断寻求新的突破，去追寻遥远而陌生的崭新艺境，这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收藏要避开媚俗化的写实油画

羊城晚报：中国油画当中，写实是主流。因为写实油画易为一般群众所接受，又有市场的炒作，一些作者可能为迎合市场和大众口味而忽视作品应有的艺术品质，使得当下的写实性油画在一定程度上浮现出媚俗化的倾向。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中国画的工笔绘画领域，给大众审美带来了很大的误解。

郭润文：没错，写实绘画现在面临高与低的问题。从根源来看，写实绘画起源于19世纪以前的欧洲传统油画，传入中国以后，有了中国自己的绘画特色。但由于近几年市场的作用，有一部分写实油画明显表现出迎合市场、迎合大众口味的趋势，这些绘画最大的一个特征是“虚假”，第二是“媚俗”，这两个特征，都是写实绘画最致命的硬伤。

好的写实油画带有思想性、艺术性，以及对社会的高度关注性，带着深厚的油画本体语言。首先品味是高洁的，不媚俗、不下流，其次它表现的应该是艺术家内心的情感和诉求，是一种真诚的反映。

还有一种情况，由于市场的左右，一些本身艺术水平不高的人，直接对着照片作画，把作品磨得平平光光的，给人感觉似乎很写实，但实际上跟真正的写实绘画距离太远了。表面上的涂抹，将作品画得跟照片似的，那还不如直接看照片得了。

羊城晚报：这种画是否也被归入行画的行列？

郭润文：它比行画要好一点。行画是大量的复制，这种画可能只画一张，但同样类型的会有很多，关键是这种绘画会被错误认为是个人的创造。在深圳大芬村就有这样的区分，一种是行画，一种就是这种“原创画”。他们所谓的原创画跟我们艺术上的原创有所不同，虽然也只画一张，但仍然是商品画，无法进入艺术的范畴。

羊城晚报：中国的美学教育相对滞后，当大家有了欣赏的能力和需求时，又遇到了这么多混淆视听的新情况，我们应该如何引导？

郭润文：首先艺术家本身要自觉，不要进入被市场所左右的怪圈当中去；第二，艺术家要有创新精神，不能只是满足于现状；第三，不要让自己画得不好的作品流传于世，这会给市场一种错误的引导，也会给学艺术的年轻人一个不好的导向。好的写实绘画，一年画不了多少张，不要担心作品少，越有艺术性的作品才越有价值，并不是卖得越多越好。

如今的收藏家也越来越成熟了，并非2007年前后不分好坏盲目购买的那种情况了，现在的收藏家已经很清楚，什么样的作品才值得收藏，这也将驱动艺术品市场往健康方向发展。

收藏坚持以学术引领市场

羊城晚报：《名家话收藏》之前对话林永康老师的时候，他说了一个观点：“目前在广东，收藏油画与收藏国画的藏家数量比例悬殊，许多收藏油画的都为寻求短期收益，而收藏国画的多是真正的藏家。”在他看来，民间收藏油画主要是商业驱动，以盈利为主，短期行为是广东油画的主要收藏现象。广东还没有形成像北京、上海一样的真正的油画市场。

王野夫：广东的收藏家群体我研究了很长时间，林永康老师说得没错。这个市场我们正在慢慢培育，效果很明显。以华艺国际主办的大学生艺术博览会为例，这是为中国主要艺术院校应届毕业生举办的大规模年度艺术展，第一届的“大艺博”机构买得多，成交率达68%。到了去年第二届，成交率虽然只有50%多，但是个人买得多。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藏家群体正在扩大，市场在慢慢壮大。

羊城晚报：但现在的收藏普遍缺少学术性，很多人的购买行为其实是被流通所误导。作为一家有责任的拍卖公司，你们会做怎样的引导？

王野夫：华艺国际向来坚持以学术引领市场，就像这次春拍我们主推的靳尚谊先生作品《牡丹亭》，并不是单纯为了赶去年以来的“靳尚谊热”，这幅作品之重要，是因为它是靳先生艺术生涯中一幅里程碑式的作品。

一名画家一生中会有很多作品面世，但最重要的就是那么几幅，也是最具备收藏价值的。靳尚谊先生最重要的作品我认为有三幅：《塔吉克新娘》、《青年女歌手》以及我们这次上拍的《牡丹亭》。

《塔吉克新娘》去年秋拍以8510万元创出画家拍场新纪录，也创出中国嘉德油雕板块20年拍卖新高，同时也成为嘉德秋拍成交价格最高的拍品。这件作品是靳先生创作风格转型的代表作，也堪称中国油画界“新古典主义”开端的代表作。实际上，名字为《塔吉克新娘》的作品共有2件，靳先生创作出的第一幅作品参加了中央美术学院教师作品展，后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一位日本收藏家非常喜欢这幅画，先后花了4年时间说服靳先生再画一幅，最后只花了几万美元买下这幅画。去年拍出8510万元的这件作品，就是从日本回流的。

靳先生第二幅里程碑式的作品，我认为是《青年女歌手》，不仅仅因为画的是彭丽媛，更因为这是他在20世纪80年代写实风格转折时期最成功的作品之一。与一般的肖像油画不同的是，这幅作品用了北宋山水画家范宽的《雪景寒林》做背景，在真实传神的西画笔触中又透露出中国传统的意象与韵味。此外，这幅作品的特别之处在于，靳先生别出心裁地将一个现代人物与中国北宋的山水画通过西方油画形式融为一体，使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与现代生活相联系，色调把握与节奏控制处理得天衣无缝。

第三幅作品，我认为就是华艺国际这次春拍即将上拍的《牡丹亭》。我觉得这幅作品，已经无须去纠结它到底属于经典油画或是古典油画，体现的是民族性的，还是西方式的。我看这幅作品，觉得靳先生已经放下了很多东西，画的只是他一生中对油画的理解，对民族文化的理解，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这件作品，又将他的艺术推向了极致。

从这幅画我们可以看出，靳先生是按照中国人的欣赏习惯，平光处理画面，压平人物的体积，这与他早期以侧光强调体积的艺术处理手法拉开了很大的距离。他用中国画的墨线勾勒方式勾勒出人物的轮廓线，清清楚楚，饱满丰盈，毫无单调和单薄之感，转折顿挫间的节奏体现出文人的雅韵。他在笔触中关注了“写”的意味，运用的是中国书画的用笔之道，完美地体现了中国文人画家超凡脱俗的精神气质，尤其是戏袍的笔触，似乎在形体下自由浮动，令人无限回味。不仅如此，杜丽娘豆青色的传统戏袍在幕黑色的深邃背景衬托下，非常鲜明突出，靳尚谊用油画的技法画出了中国画留白的意境，使作品的“空白”与立体感形成意念上的统一，在具体的塑造中画出“空灵”意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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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家价格指数排行

（数据来源：雅昌艺术网）

序号 姓名 最新价格(元/平方尺)

1 靳尚谊 10648619(2013秋季)

2 常玉 9819014(2013秋季)

3 吴冠中 3962515(2013秋季)

4 吴大羽 2317903(2013秋季)

5 徐悲鸿 2287958(2013秋季)

6 林风眠 1884248(2013秋季)

7 刘海粟 1747018(2013秋季)

8 弘一 1458537(2013秋季)

9 丘堤 1445106(2013秋季)

10 赵无极 1417465(2013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