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3月21日 09:31
来源：扬子晚报 作者：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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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教育是件磨人的事，你必须把ABC程度的内容Again &again地重复给孩子听，每次都得装出很有兴趣仿佛从来没讲过的样子。想象一个铁齿铜牙的人吃口布丁你非要他嚼够一百下，结果多半不是咽下去而是吐出来。

还记得给笑笑买的第一套绘本书，佐佐木洋子的小熊宝宝系列，画得不错，只是从头到尾没几个字，笑笑又是个喜爱多媒体阅读的孩子，不肯一个人乖乖地看。于是每“看”一遍都要妈妈梗着脖子现编，从画面的蛛丝马迹中搜寻可以变成语言讲述的东西。什么叫搜肠刮肚，什么叫言尽词穷，陪笑笑“看”书是也。然而一本书讲一遍并不难，难的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讲，让人绝望地生出这一辈子都要搭进去的幻觉。

后来看小兔汤姆系列，汤姆去海滩，汤姆走丢了，汤姆有了小妹妹……多少有些情节可以讲，妈妈稍觉轻松。可是笑笑也觉得这套书更有意思，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要求更加变本加厉。最可怕的是汤姆去海滩，汤姆第一次去海滩，“哇！大海好大呀！大得就像……大海一样！”这是需要带着热情去讲的，第一第二遍可以，第三第四遍勉强，到了第五第六第二三十遍就装都装不了，完全是活受罪了。我见过海，我不兴奋，我也不是演员，要我一遍遍兴奋地讲出“大海大得就像大海一样”的白痴天真句，那不是摧残是什么？笑笑才不管这些，反正他每次都高兴，每次都兴奋，他的字典里只有好奇没有厌倦。

到后来每看见散落在某个角落里的汤姆，妈妈都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把它藏起来，行动之敏捷赛过毁尸灭迹。偶尔行动失败被笑笑抢先一步，还没等他的“妈妈讲”三个字出口，我先作当场呕吐状——求你了，要我买巧克力也行，买小汽车也行，实在不行拿我当坏人教训一顿也可以，就是别再让我“去海滩”，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大海了。但凡此生还有幸去海边一游，无论是海南还是马尔代夫，一定哪儿哪儿都飘荡着小兔汤姆的幽魂。如此一闹，虽然听故事的愿望没得到满足，笑笑倒是从妈妈的惨样中寻得了新的快感，乐得倒不上气。

这个冬天，妈妈、外婆再度伙同笑笑在一张床上睡。考虑到笑笑在床上的破坏力要远远低于在地上，妈妈和外婆每天都早早给他按到床上待睡。何以解忧？唯有看书。这时候一场暗战就开始了。为了逃避给笑笑讲书的噩运，妈妈和外婆争先恐后地爬上床，不管今天明天昨天的报纸抄起来就看，其实是为了挡住脸，假装闭关修炼诸事勿扰。等笑笑反应过来开始对我们两个轮番乞求，我们就暗中较劲看谁先心软，一般多坚持两分钟那个都能获得胜利，安心享受一会阅读时光，那已经是一天当中额外的恩赐。大多数情况下，首先就范的当然是面硬心软的外婆，小外孙哭腔乍现她就受不了了，以慷慨就义的勇气掀开刚刚捂热的被窝让他坐到自己身上，然后用一口标准的酱油普通话给他灌输半生不熟的各种知识。

刚开始的时候妈妈明显革命经验不足，每每听到外婆把上声念成去声，把平舌音活活卷成翘舌音，都忍不住开腔纠正一下，没想到这一来正中外婆下怀，乘机把笑笑丢给我，“叫你妈讲吧，别让外婆误导你。”妈妈只好在笑笑觍着脸爬进我被窝的时候暗骂自己多嘴。后来我终于学乖了，哪怕她把中文念成希伯来文我也死不开口。外婆呢，眼见解放无望也不敢轻易接盘了，结果就是笑笑混成个孤家寡人，手里攥本书可怜巴巴念叨：“等了半天也没人理我，真是的……”

如今，妈妈上网买书的步子明显加大，上百块的书买起来眼睛都不眨。其实并不是笑笑喜新厌旧，你要不给他换他能把一本书看到粉身碎骨依然津津有味，关键是妈妈自己受不住Again & again的摧残，主动破财消灾，顺便把笑笑搞成个文化人的样子。到目前为止，没有著作等身，倒是就快看书等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