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今年11月18日,参加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性艾中心主办的“艾滋病反歧视”主题创意大赛的获奖作品评审会,见到其中一个作品,题目是“请你抱抱我”。内容非常之简单:一面灰色的墙。一个黑色小女孩,在墙上用粉笔画一个小男孩。整幅作品,就是小女孩在诉说一个小小需求,在说一句无言的、但又随时都会脱口而出的心里话。这个话,要是搁在鲁迅说,那就是“救救孩子”。要是搁在孩子自己,那就很可能是“抱抱我”,或者“请你抱抱我”。这篇作品获得大家一致好评。
这幅作品好就好在,它让你进入孩子的内心。很简单的色调,很简单的线条,一下子打掉你的我执,换位成孩子的角色,体验着她的体验。所谓歧视,就是以分别心看待。若无分别心,便没有歧视。没有歧视,世界便美好。若有歧视,便让人发疯。鲁迅当年,在呐喊“救救孩子”时,早先已充分进入受迫害者的内心,体验到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的痛苦。“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我怕得有理。”
当然,许多人心存良善,远非每一个人都歧视艾滋感染者或病人。但是,感染者无从分别。当他受到一份或许多份冷漠的时候,他需要求证,有的人不是这样的态度,他需要证明,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是这个态度。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话:我有一颗平常心对你。从这个角度,我看到四川爱白成都青年中心的街头活动,颇有新意。他们脸上都挂着笑,或许因为他们并不是感染者,而只是扮演感染者。他们做的是行为艺术,而不是演一个话剧,所以不必泪流满面。
拥抱很重要,拥抱是第一步。一开始只有一个形式,也很值得称道。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弄假,是第一步,成真,是结果。弄假的多了,总会有一些真的出来。西哲有名言:我不相信上帝,但相信他的信徒。
这一个拥抱,其实还消融了千百年来的一个寒酷:传统礼教之授受不亲。最近些年,中国人过于对性着迷,实际上也有这一层原因:因为几千年来,我们只稽首,只打拱作揖,彼此缺乏拥抱,缺乏温暖,缺乏信任,所以,我们用性爱来补偿这个事。因了这个原因,也传染了不少艾滋病。这两年,每到12月1号艾滋病日之前,卫生部的统计报告出来,都在说艾滋经性传播的比例在快速增长。
有人问我,你要是得了艾滋,你说不说?我说,我会慎重,怕不会说。要是真查出来,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说。因为,面对艾滋病,最大的困境是恐惧,本质上是恐惧死亡。比死亡更怕的,是死亡前的困境,死亡前的病。多年的病,多年的经济困境,精神绝望,肉体痛苦,人情淡薄。这些障碍,仅有陌生人的拥抱,当然远远解决不了问题。
那么,又有哪种力量,可以从容对抗死亡恐惧,和种种折磨?恐怕还要找到上帝与佛。上帝讲无条件无差别的爱,佛菩萨讲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若果如此,陌生人的拥抱,难道不是最宝贵的善因善行?这一个轻轻的拥抱,拥有无限量的前景。
从这个角度看,轻轻一个拥抱,还真是不能轻视。它值一份尊敬,一份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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