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终生负疚的男人:我选择背对故乡的方向
我选择了背对故乡的方向 伊秀,女,蒙古族,初中毕业。生于内蒙古兴安盟科右前旗某村,21岁前,在家乡上学、务农,曾当过小学代课教师。离开家乡后到呼和浩特市打工,做过酒楼服务员、酒店中餐厅领班,商场
采访手记:送我走上离开你的路
伊秀第一次给我写信是在2001年。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她的固执,她说她不太会写信,只想跟我“有话说在当面”,要不“就算了”,一个人的心情,每时每刻都会不同,相同的一件事,写来写去,信还在路上走的时候,心情已经全变了,而且,写
下一封信的时候,差不多就忘记了上一封信是怎么写的,一件事就越说越说不清楚。所以,她坚持等着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能去呼和浩特,她就愿意跟我说她的“故事”。两年当中,伊秀坚持不透露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只是在联系方式发生变化的时候,才写一封简短的信通知我,再加上一句话:“我还是想等着你来了,再跟你说。”
这一等就是两年。
所以,当2003年9月我在呼和浩特市维多利商场的地下一层把她等来时,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终于等到了,真棒!”我也觉得她真棒。然后我想到:要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到内蒙古,是不是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她呢?遇见一个人,多么简单,多么难!
当年的伊秀不符合我想象中蒙族女孩子的样子,看上去,她瘦瘦小小的,更像是来自南方的纤弱女孩。她说的是标准普通话,从言语之中,听不出她来自什么地方。她的衣着也是时髦的,紧紧包住小腿的软皮靴和只盖住很短一截大腿的羊皮短裙,黑色羊绒背心,黑色丝袜,长长的头发也用一个黑色的丝绒发圈绑住,黑色的皮包,手表的皮带是黑色的,表盘也是黑色的,加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全身上下没有别的色彩。我们周围是来来往往逛商场的人,在众多把自己打扮得色彩鲜艳的女人中,伊秀显得非常与众不同。
“咱们就在这儿?”她个子比我高,说话间拍着我的肩膀,很亲切的样子。
“你说吧。去我住的地方也可以。”
她想了一下,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然后去你的房间。”不等我说话,她向旁边的超市走去。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饮料:“咱们一边喝水一边聊天,内蒙比较干燥,要多喝水。”
走进我的房间,伊秀不经意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经过一面大镜子的时候停下来,端详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抬起手来摸着脸上一个小小的、正在“生长”的粉刺,小声自言自语:“又一个。”
房间太小了,我只好坐在床沿上,她坐在沙发里,在我的对面。我至今还记得她开门见山说的话:“我一直这么想,要是你有机会来内蒙,咱们就见面说话,要是你一辈子都不来,我就什么也不告诉你。我没法给你写信,我试过,把我的经历完整地写出来,但是不行。每次坐在灯底下,开了一个头,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了,下次再开一个头,跟上一次开的头也不一样了。但是我特别想说,而且,我就是想利用你,让你把我的事情写出来,到时候我会买一大堆书,分发给了解我的人,让他们理解我。我觉得我周围的人,特别是了解我过去的人,其实都不理解我。在我老家的人看来,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坏女人,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要是觉得被我这么一个人利用是不好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伊秀熟练地打开一大桶橙汁,倒了满满的一杯,放在我床头的小茶几上,然后,有点挑衅似的看着我。
“我还不知道你要怎么利用我呢,暂时没后悔。再说,谁说过一定要写出来,还写在书里?我都不知道你要给我讲什么呢。写了两年多信,你一个字都不告诉我,你真行。”我也像她一样“挑衅”地看着她。但是,那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女孩子真是幸运啊,不管她有什么样的经历,她至少还拥有最好的、用什么也不能换来的青春,这不是随时开始新的人生的最大资本吗?
那次采访,她一直在说她的初恋男朋友,她的眼神里有好多次充满了愧疚、困惑和委屈。
她让我想起早年看过的一部电影——《蒂芬妮的早餐》。那个美丽的霍丽从乡下来到纽约,从说话的口音开始改起,把自己训练成城里人,最终要在这里生根。有一天,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出现在公寓门外,忧伤地凝视着她,一看就是大半天。这是一名安分守己的兽医,他爱她,曾经收留她和她可怜的弟弟,她曾经为了报答他而与他成婚。
他想带她回到乡下,日子不会太奢侈,但也一定能安逸。但她最终还是把他送到车站,让他一个人回老家。她哭了,当他叫着她原来那个土里土气的名字“雷美”时,她哭着,用标准的、纽约优雅女子的腔调告诉他:我知道你爱过我,至今还爱我,但我已经不是那个雷美了,再也不是了……是啊,眼前这个时髦的霍丽怎么可能重新变成照片上那个扎着两条辫子的雷美呢?怎么可能呢?于是,他接受了现实,黯然离去。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伊秀听,听完了,她很久不说一句话,只是大口地喝橙汁。
这样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她才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说:“我也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老家的人都说我错了,说我辜负了一个爱我的人,其实我并不觉得我错了。我把妹妹带到了呼市,现在,她在一家美容院学习做美容师。我们会有自己的店,我们能在这个城市里靠自己的劳动生活下去,扎下根去,改变命运,这有什么错呢?人和人的理想是不一样的,我做我喜欢做、想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吗?所以,自我安慰的时候,我就想,有错的不是我,是这个环境。当年在我老家的那个环境里,我遇见了这个人,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那天,我们最后的交谈全都集中在环境和选择这个话题上。的确如伊秀所说,谁能保证环境永远不发生变化?环境改变了,人的心呢?也许,变化了的只是心的方向吧。
四年过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和伊秀会有机会在北京喝咖啡,而这时的她已经为人妻。她从北京经过,要去她远在新西兰的新家。
这次的伊秀看上去和四年前完全不同。如果说那时候她穿着时髦的、小一号的黑衣服整个人都显得紧巴巴,那么这一次她看起来是一个彻底放松的、自信的女人,她穿宽松的麻布连衣裙和一双草编的拖鞋,她背着柔软的、手工缝制的皮包,戴宽宽的、没有花纹的银镯子……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她不再像当年那样时时刻刻注意挺直了脊背、夹紧了双腿,她甚至会斜倚着扶手,把一只脱掉鞋子的脚放在沙发上……
“我变了吗?”伊秀这样问我,她明明知道,她变了。她关心的是,她变成了什么。
“变了。”我说,我一时想不出她变成了什么。
“和你第一次见到我相比,我变了多少?”
“上一次,你是一个穿着小洋装到处寻找机会随时严阵以待的小女子,现在你是个舒适自信的大女人,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现在你自己觉得已经找对地方了……”
能坦诚相待的女人之间会有默契,也会能彼此洞悉对方的心。四年前,我和伊秀就是这样,四年后,这种默契仍然能穿越时光。
伊秀离开我的时候,我坚持让她先走,我站在小咖啡馆门外看着她撩起略带慵懒的大步子往马路边上走。她回头看我,站住了,我们彼此走向对方,她比我走得快。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看你走路的样子,想象你说的那张背对老家的照片。”我说。不是我最想说的话。
阳光明媚,伊秀的眼睛里渐渐地有了眼泪。她比我个子高,伸出长胳膊来拥抱我,给了我一种被覆盖的感觉,一双胳膊也硬硬的。
我还是站着,看她的背影。这次她没回头,大步走远。我想起当年我写她的初恋用过的标题,送我走上离开你的路。此刻,我在送她,之前,是她的恋人和故乡。她刚刚走回来的时候,我原本想告诉她,她没变,虽说她已经穿上了那么松松垮垮的衣服学会了软塌塌地坐着喝咖啡,可她真的没变,那脚步这样告诉我。那还是一种总在追寻什么的人一贯会有的步伐,有点儿急匆匆,也少不了磕磕绊绊。但没关系,她会调整,调整到让自己的最舒适的状态,她还需要时间,她还会有新的梦想,因此她不会停下来,这个过程中一切的人和一切的事都是必经的,也都是过渡……如果有机会写信,我会把我的这些想法告诉她,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她会在她人生的哪一个驿站短暂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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