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总是已经拥有的人们告诉尚未得到的人们要学会放弃。比如高度工业化的发达国家要求发展中国家节能减排,比如花得起每月千元养宠物的白领要求买不起肉吃的下岗工人禁吃狗肉,比如开腻了汽车返朴归真的单车族告诉赤脚苦行僧,那个四轮怪物是个坏东西。
从六年前的一见钟情开始,我们就把加勒比海上的小岛Vieques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这个隶属美国殖民地波多黎各的小岛不仅有“水清沙幼,椰林树影”的绝佳自然风光,岛上的人们更是难得的延续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朴生活。
没有大商场,没有电影院,手机信号微弱,网络聊胜于无。清晨的海风中,鸡鸣狗吠把人们从睡梦中唤醒,午后的阳光中,戴了满头塑料头发卷的中年妇女在果实累累的芒果树下迎风抖开刚洗好的衣服,傍晚的夕阳里,古铜色皮肤的少年站在水中,将一张银色的网撒向一片金红的海面,夜幕降临繁星满天,渔村静得只剩下海浪声。
对于像我们这样生活在都市丛林里的困兽,每年一次回到岛上,不仅是渡假,更像是对失落的时间和记忆的朝圣,因为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幻,这个岛似乎永远是一成不变,与世无争。
但最近一次上岛,我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在一片原本毫无遮揽的海滨,我们与岛上的第一间连锁店--刚刚落成的W酒店狭路相逢。凭心而论,以时尚著称的W已经对岛上的自然环境表示了尊重,至少它建的不是一座高楼大厦,而是散落在海滩上的乡村小屋。不过,围绕着酒店的那面淡黄色的墙仍然让它显得与岛上那些最多只有漏空篱笆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即使不是唯一的,这也是岛上最长的一面墙。
与岛上的人闲聊,却发现原来当地人和游客对W酒店的看法也好象隔着一堵墙。从美国本土来岛上渡假的人大都和我们一样对W充满敌意,我们都曾在满心欢喜地迎来大批的连锁店之后,才为这些庞然大物把我们的社区同化成索然无味的模式而捶胸顿足,我们都曾在狂奔向现代化的斑斓愿景之后才发现在路上遗落了更宝贵的质朴人情。没有时间机器让我们可以回到从前,所以我们来到这个被时间忘记的岛上寻找过去的影子,我们当然不想尾随而至的现代文明淹没这最后一片净土。
但岛上的村民们却大都对W的到来态度积极,对于他们,世代相传的农耕渔民牧带来的可能不是诗意的怀旧而是对变化的渴求,而W酒店代表的不是商业巨兽的入侵而是高档、奢华和工作机会。
这个世界似乎充满着这样的认知矛盾,因为总有一些人比另一些人走得更快,见得更多,一些人还在展望时,另一些人已经开始回首,看的是同一件事,看到的却是正反两面。这本来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似乎总是走在前面的那群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总是已经拥有的人们告诉尚未得到的人们要学会放弃。比如高度工业化的发达国家要求发展中国家节能减排,比如花得起每月千元养宠物的白领要求买不起肉吃的下岗工人禁吃狗肉,比如开腻了汽车返朴归真的单车族告诉赤脚苦行僧,那个四轮怪物是个坏东西。
这让我想起跟一个美国朋友关于西藏的对话:我说至少经济发展让藏民看上了电视,他说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电视;我说那他们根本不知道北京上海长什么样子,他说他们可以自己去那些城市看看,好过在电视机前隔靴搔痒……他是个大学生,春假时经常飞去佛罗里达或拉斯维加斯,他从没去过中国,我无话可说。
所以对于这个W酒店的问题我也打算就此闭嘴,在Vieques岛上,我们只是客人,我们的抱怨可能有些道理,但却满是私心。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们将失去一个渡假圣地,岛上的村民们也会开始像今天的我们一样怀念从前,他们可能会后悔让W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但在他们得到自己的未来之前,任何人都没权力让他们停止,除了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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