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兄弟的电影旅程本身就是奥德赛式的:被命运所驱赶,在偶然性的漩涡挣扎,始终面临无处不在的诱惑,但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忘记出发的地方。
从1984年的处女作《血迷宫》到2008年的《阅后即焚》,科恩兄弟拍了十三部电影。从80万美元两个月拍就的处女作《血迷宫》,到斩获戛纳、奥斯卡等主流电影节的奖项,看起来科恩兄弟走上的是一条先叛逆后归顺的道路。实际上,既然科恩兄弟的黑色美学已经成为了西方电影文化中“路障”,搬不开也绕不过,那就干脆给他加冕,让它从马路移到殿堂。那部被奥斯卡所接纳的《老无所依》依然是典型的科恩式命运结局:杀手依然在逃,警察在那里喃喃自语而没有结果。
“无辜者应受苦,罪者应受惩罚,人饮血而为人。”这是科恩兄弟的宣称,听起来这非常希区柯克。其实,在他们看起来最像希区柯克门徒时,已开始了漫长的背叛。科恩兄弟和希区柯克有着全然不同的方式。希区柯克这位惊悚电影的大师,曾经也被视为黑色电影的父亲,骨子里却是一个理性主义者。黑色是希区柯克的肉身,蓝色才是他的灵魂。环环相扣的戏剧动机,正邪分明的角色设置(也许表面的设置只是迷惑),以及大多数电影的结局,基本上符合观众的道德感期待。就像那幅著名的照片,希区柯克肩上的黑色乌鸦,只是他的经典标志而已。在科恩兄弟的电影中,这一切都被颠覆。那些类似三岔口的错打误撞,不仅是人物命运跌宕的外在因素,更是因为引发了人性深处化学反应的致命线索,使得那种冷峻和黑色变得有深度。尤其令观众不舒服的是,科恩兄弟不仅漠视了那些肤浅的道德感的期待,而且把人内心的恐惧揭示在一个广阔的背景中。
即便和很多归类于黑色美学之下的导演相比,如大卫·林奇,盖·里奇等,科恩兄弟的“黑色”也呈现不同的质感。大卫·林奇更热衷于公路片样式,像《我心狂野》、《斯特雷特的故事》,还有一部电影干脆以《迷失的高速公路》命名。而科恩兄弟的电影几乎每一部都有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那些地域已经变成了科恩兄弟电影中人物的调色板。《血迷宫》中的德克萨斯州,《冰风暴》中明尼苏达州,《巴顿芬克》中的洛杉矶,《金钱帝国》中的纽约,《老无所依》又回到处女作的德克萨斯州。这些地方本身具有的性格就提供了故事的动机,无论是其中的沙漠、冰雪和大风还是繁华城市中的迷宫般的街区,都隐含着科恩兄弟的一个结论:这就是世界本身。
除了极少数电影,如《米勒的十字路口》,科恩兄弟的电影的主角都是一些反英雄。有的淹没在偶然性的事件中,有的却又因为偶然的因素而得救。《血迷宫》的四重奏的原始动机是嫉妒,然后引发贪婪、背叛、死亡。在这组雷依-艾比-马迪-威斯组成的纠缠的人物关系中,这些元素就像影片酒吧里的风扇,不停地转动。《巴顿·芬克》中的剧作家,即使拥有泛滥的想象力,仍然被囚禁在自己的命运中,无法写出一部B级剧本。在那个污秽狭窄的旅馆中,这个纽约客在洛杉矶的生活完全是一种被既有体制所诅咒的局外人状态。当最后他因为一桩真实的凶案而写出了他自己的代表作,却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嘲笑。《老无所依》中的从越战归来的猎人,被一笔意外之财所诱惑,和冷血杀人展开一次又一次的追逐。这些追逐扣人心弦,但是结局却令人意外。《阅后即焚》中的前情报局密探,陷入的同样的是一种意外困境:被开除,被背叛,被追杀。那些卡夫卡式的噩梦,原来就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当中。只要细读那些影片的设置,就会发现,科恩兄弟的人物是反英雄式的,却都是不断行动,不断挣扎,虽然大多数时候被命运淹没,但是科恩式人物的激情正是有赖于此。正如有句话所说,从一个更高处的角度看来,那些在命运中挣扎的人,其实是最为平静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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