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自己8岁时，第一次见到挤羊奶的场景。当时我生活在加拿大魁北克省的乡下，叔叔家养了一只山羊，挤奶供自己饮用。他好几次问我想不想试试挤奶，但我都回答“不”。事实上，我很想试试，但又担心为此而丢脸。那时我听说，挤奶时若方法不得当，不但挤不出一滴奶，奶羊或奶牛还会踢翻奶桶。因此，虽然我有过几次亲手挤奶的机会，但它一直还留存在我的梦想里。直到前不久，我为写作一篇题为《内蒙古奇人》的文章，前往这片摄人魂魄的大草原时，才终于梦想成真。

我这次来到锡林郭勒盟的正蓝旗，访问了孟克巴特尔（简称孟克）。在蒙语中，孟克巴特尔意为“永恒的英雄”。他在7个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11岁才上小学，17岁中学没毕业，就开始给家庭及别人放养100头奶牛。他21岁时遇见了牧羊女格日勒并娶她为妻，他们的两个儿子随后便出生了。1989年，格日勒患了重病，一连住院27天，孟克为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春节来临了，他手头居然没剩一分钱，只得冒着严寒，骑车出门，想借来50元过个年，却还是空手而归。他的叔叔从北京发来一份电报，建议他到呼和浩特寻机发展。1990年6月，心绪茫然的孟克离开了家乡，当时他身上揣着卖牛得来的800元钱，此外就只带着一只烧水的壶。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第一份工作是卖油条，不过得先学会制作这种油炸食品，于是付给一位妇女300元，进行了3天的“培训”。但他卖油条挣的钱，还不够这个数目。没过多久，他卖上了蔬菜，又开了一家奶茶馆，接着办起了餐馆。餐馆越办越大，越办越多，他就这么“发”了。

2004年，孟克带着300万元钱，回到正蓝旗开发奶酪生产，从周围奶农那里收购原奶。“我不能只顾自己发展。”这位好心肠的男人说道。他资助了14个牧民家庭的孩子上学或教给他们经营的技能。这些乡亲想开餐馆，他便借给他们1万元资金，不收分毫利息。“他们在一年之内就挣回了这笔钱。”孟克以骄傲的口吻说道。他的妻子也恢复了健康，现在成为他的帮手。

他的事业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发展。2006年，孟克在阿格腾艾里开办了一个旅游中心，买来了30匹马和一些牛羊，供城里来的游客在此享受田园生活。他仍没忘记帮助周围那些贫困的人们。

孟克和格日勒的大儿子已经26岁了，读完了MBA。小儿子21岁，正在云南师范大学读书。

即将结束内蒙古采风的那一天，我喝了几口马奶酒，乘着酒兴，壮着胆子要求挤牛奶。下午3时，孟克的儿子告诉我，“那些奶牛下午6时才能下班，供我挤奶。”“什么？牛也上班下班？”我说，“好，我可以等它们。”我坐在桌子旁，奶牛就在外面草地上吃着草。约摸过了3刻钟，有人进来通知我可以过去了，那个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知道，外面正有许多人在注视着我。我使尽了全力，奶汁从手边飞溅而出，虽然显得没有奶牛主人那般有经验，但第一次尝试还是获得了成功！

接着我们回到餐厅，桌上摆着几大盘羊肉，还有白酒、马奶酒和葡萄酒。我们享用着盛宴，音乐、舞蹈、歌声和欢笑声语包围着我们。主人还为我专门献上了一支意大利歌曲和一条哈达。一个节目结束了，新的节目又在群星注视下登场。夜深寒降，格日勒给我披上了一件蒙古族衣裳和一件皮外套。帐篷外面，生起了篝火，我脱去皮外套，解下外衣，和他们一起伴着篝火，跳起舞来，久久不愿停下舞步。在共舞的蒙古族妇女中间，我的162厘米的身高，显得最为矮小。篝火晚会结束后，我默默地离开了。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神里，闪耀着光泽；内心里充满着难以磨灭的怀念……

（作者为加拿大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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