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与裸妆
嬥淳
化妆品向来是我不敢轻易碰触的领域， 喜欢逛药妆店，是为了那些激发想象的精美包装，让绚丽的设计触动我身为女人敏感的拜物神经，转动对外表吸引力无尽追求的命运之轮，但面对展示柜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往往不知所措，惶恐中带有一点自卑。
化妆这件事离我总有些遥远，大学毕业典礼前在室友热心的“调教”之下才开始对化妆品有所接触。上妆修容的繁复手续我平时懒得懂更懒得去练习，更别提站在专柜前东挑西选。毕业后，婆婆妈妈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让我明白是该好好看待化妆这件事以及那些瓶瓶罐罐在我化妆台抽屉里的分量。母亲的盛情难却，去上了一堂彩妆课，最终是顶着大浓妆奔逃回家，自我认同从此有了危机，大浓妆从此令我避之唯恐不及，必要时妆容也是能淡就淡，化妆与否成就面对世界不同的心境，不化妆是种坦诚，而淡妆则是对社会目光的妥协。
当一个女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时，她看到的形象是自己与社会视角双重作用下的产物。简单来说，当一个女人决定自身的形象时，她不只是与自己坦诚相见，同时也将外界对她的目光容纳进来，她不只是看自己，还与整个外界一起关注着自己。英国文化艺术批评家约翰·伯格（John Berger）认为这种精神分裂式的观看方式在油画中得到实践，即便画面中呈现的都是裸身，“赤裸”（nakedness）和“裸露”（nudity）这两种看似相同的表现方法，却来自于表现者不同的意图：“赤裸”是对观看者的坦诚，而“裸露”则是一种装束。
素颜与裸妆实验的也是这样的视线网。近几年流行的裸妆暗示女人摇摆在他者与自我目光之间的游戏，相较于对世界张牙舞爪的大浓妆，裸妆利用女性看待自身的双重目光形成技巧高超的假面，讲求的是让人看不出化妆痕迹，面容的“裸露”（Nude Look）。与油画中“裸露”的胴体一样，裸妆的表现者想勾起的是观看者探究“脂粉未施”的欲望。
然而，裸妆毕竟还是“妆”，表现者的意图是如此完美无瑕地展现在观看者眼前，这种假真之间的暧昧状态为吸引观看者目光的完美伎俩。至于坦诚的素颜，近日在当众卸妆的女明星们重新诠释下也成了另一种表演的装扮，大声嚷嚷着自然美的角力。
原来，不管素颜或裸妆，粉底油光之下，画框的内与外，女人们永远准备被观看，被自己与旁人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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