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植物标本，是带回的唯一物质收获

2012年07月07日 04:02
来源：成都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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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商报记者 李洁

“哎呀妈哟，遭了！”大巴车才开始翻山，司机就懊恼地一拍大腿，“加的油是歪的，给不到力……”一车人面面相觑，只得伴着20码起步最快不超过30码的速度，缓慢地欣赏车窗外大雾里的折多山风光。

雾气忽明忽暗，阻挠了午后光线的垂直降落。有质感的浓淡空气，像约翰·列侬《Imagine》里的慢镜头。

过了垭口，车速终于上来了，谁知只保持到石棉和泸定的交界处就不得不又减速下去———前方塌方，车辆停滞。坐在车里的ekea掏出手机给我发了条短信，“今晚饭局取消，看来天不黑拢不到成都了。”

ekea是我最好的朋友，成都人，在上海从事设计工作已有四五年，一年能回来耍个两三次。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报名参加的野外科考项目从成都出发。这趟旅行的目的地是贡嘎山脚一个鲜为人知的村落，一个只有10户人家的阻塞之地。但就是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却有着异常丰富的生物样本，几乎拥有从亚热带到高山寒带能生存的所有植物物种，已查明的植物种类近5000种，脊椎动物也有近600种。

“回来的路上，不是遇到塌方了么？就又跑到山坡挖标本。”ekea说，“植物学家用工具挖啊挖啊，结果挖了两棵都把根挖断啦。正在尴尬，我们的向导漫不经心地拿着一株完整的就走过来了。”ekea用双手比划着根茎的长短，“那么长的根，只完整！”

那棵带着庞大完整根系的植物，是向导尼玛直接用双手刨出来的。这个贡嘎“土著”，在年轻时却并不安命于此，野心“入侵”香港。

那时候他号称“打架王”，在录像厅里反复观看暴力港片，大背头、叼香烟、穿风衣的周润发是尼玛和伙伴的精神偶像。他们立志也要成为那样的一个人。在打遍贡嘎无敌手之后，他们决定步行去香港。尼玛为闯荡准备了30块现金，伙伴多些，有70块。

两个连香港在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的人带着100元上路了。一路都在逮着人问，“这儿离香港还有好远？”这个问题，居然没有一个人答得起。最后他们当然没有走拢香港。还没到康定，钱就一分也不剩了。

尼玛现在是贡嘎山乡的基层政府工作人员，致力于家乡环境保护工作。

“有一种‘地衣’，附着在石头上生长，红得像铁锈，但是它只能在那个地方生存。听说有人曾经带了一块长满那种‘地衣’的石头回家，刚到北京红色的‘地衣’就消失不见了。”ekea发短信和我分享着路上的见闻，“有一种叫‘狼毒’的花，白色的，很漂亮。但它是草原退化的表现。因为极易生长，草皮一旦减少就会被它迅速占领地盘。它有剧毒，牛羊吃不得。”

并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像“地衣”一样生命力脆弱，“狼毒”的侵略性就让人咋舌。和“狼毒”一个德行的,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从国外引入国内的紫茎泽兰、水葫芦、空心莲子草……它们反客为主地疯狂繁衍，一时成灾（外来植物入侵破坏我国生态平衡已不是新鲜话题，可你也许并不知道，宠物市场售卖的某些小动物，一旦放归野外，其“入侵”习性也会对我国环境造成恶劣影响，相关内容详见明日大周末“花鸟鱼宠”），逼得土生动植物死伤无数，溃不成军。

ekea在第二天凌晨三点到家。打开门，瘦小的人儿背着巨大的登山包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捆绑得扎扎实实的两块普通硬纸板。她说，“科学家们唱K去了，我实在来不起了。”纸板里面是用报纸做了隔断后又用草纸包裹住根茎和花朵的三株新鲜植物标本。她说，“需要每天为标本替换干燥的报纸，通风、干透后再做处理。”想了想她皱眉头，“真希望这个世外桃源不要被驴友发现。我们不能做生态环境的‘入侵者’，尊重和保护它们很重要。”

这三棵植物的标本，是这段旅行ekea唯一的物质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