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昆斯：先锋可以不叛逆

2012年08月11日 15:37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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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挂的心》

　　《粉红豹》

　　▲《蓝色花》

今年3月21日，美国艺术家杰夫·昆斯在中央美院美术馆举办讲座。门口排起长队，最后涌入了大约一千人。

这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节日。这个主角实在太炫目。他与英国的达明赫斯特、日本的村上隆并称为当代艺术界三驾马车，是活着的艺术家中最贵的三个人。2007年，昆斯的不锈钢雕塑作品《悬挂的心》曾在纽约拍出2600多万美元的高价。

这三个人有共同之处：最贵；都热情拥抱商业，长于推销；表面上，通俗甚至艳俗，钻石、卡通、性，是他们的关键词。

因此这个群体，让我以为，先锋的批判性似乎不再是主流，与消费主义的狂欢成为时尚。这是一个巨大的转向，是又一场文化与社会评价的革命性变异。

当然，我这也是武断的归纳。事实上，看过大量资料后，我觉得，他自己也说得并不清楚，他并不在意“意义”，也就无所谓理论，而中国最好的艺术家，对他也是在捉摸之中。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巨大的成功让人无法忽视，而他作品华丽、明亮的外表让人难以忘怀。也许，他只是做到这一点，而做到这点，在一个商业时代，已经足够吸引眼球；而吸引眼球，在当代几乎是艺术成功的唯一法则。

杰夫·昆斯，1955年生于美国一个中产家庭，1976年毕业于马里兰艺术学院。然后，1977年，昆斯来到著名的纽约当代艺术馆，找到一份销售作品及衍生产品的工作。他在自传中称：“我是这个博物馆有史以来最成功的销售员。”

他曾经将一个水族箱搬进美术馆的玻璃橱窗中。这就是他的作品，接过杜尚的现成品传统，同时走的是沃霍尔的通俗之路。但自己的艺术一时销不出去，于是他又到了华尔街，做了一名交易员。

从商的经历，一般认为，让他形成了艺术必须推销的观念，正如他自己说的：“咱们就别兜圈子了，还是一上来就将艺术品当商品一样生产吧！”同时，我揣测，他也必然注意到“适销对路”，于是将美国人最爱的消费品放大成自己的作品，并且做到最炫目最精致，浓艳艳，光闪闪，亮晶晶———1985年，昆斯的展览《平衡》在纪念国际画廊展出，包括水族箱中漂浮的篮球，青铜做的救生设备和以黑人明星为特色的“耐克”广告，一举成名。

还有此后他的汉堡、比基尼、大白兔、娇艳的嘴唇、做爱画面……他成立了自己的艺术工厂，一大群人运用工业设计手段将作品打造得尽善尽美。他看上去如此沉醉，满足，他是一个真正热爱消费世界的人？他自己说过，他想借艺术品，从小中产往上爬个台阶；他是一个标准的美国人，一个还很顺利的美国白人，这样的人，对市场不会反叛。他仿佛在大口咀嚼商品的美味，杜尚祖师爷一定难以想象这样一种激情。

他被称为“俗艳王子”。这多少启发了1990年代末开始的中国“艳俗艺术”。但是，中国的艳俗名家们多少还有一种夸张、变形，像是痛过之后的自嘲与讽人，而他没有，他讲究愉悦完美尊重关怀时没一点杂质，没一点歪想，可以说就是喜欢。所以，他和中国名家们还很不一样。倒是现在，消费时代成长的一批中国年轻人，像他一样，轻松上阵，拥抱现代商品，构造着美轮美奂的美丽新世界了。

新的当代艺术转向来到了？以批判见长的当代艺术，竟可容纳世界观完全相对立的一群人？

我这样理解：比如我是一个反消费主义的人，生活中也是逛街就头疼的人。但我看到与我相反的人比比皆是，我会看到有的粗豪男子，会比女人更热衷于进商场，对那些光亮的商品两眼放光。我只能反思一下自己是否太悲观主义了：

商品，由于利益的巨大动力，确实形成对大众的要命的美，而美的形式与形式的美，是艺术的最初目标。

所以，昆斯一定程度上，回到某种古典美学观———当然外表上是现代的形式美。他认可了商品之美，改变了现成品艺术：既不像杜尚那样“审丑”，也不必波依斯那样强调价值、意义，他有先锋的外表，内里却不批判，于是改变了先锋的定义：先锋可以不叛逆。

他自己也反复说，他是开放的、“接纳”的艺术。“接纳是艺术的最高阶段”。他说：

“对我而言艺术是一件自我认同的工具。它始自物的认同———外部世界的物———继而进入其实质，对他者的认同。对我而言，艺术能够调动我的全部潜能并提升观众的潜能。我的作品总是试图去传达认同。”

他的这种顺应而非反抗，并充满欣赏，也与佛家道家及中国处世哲学暗合：无为而治，顺其自然，不作判断，和谐社会……他甚至加以发展：道，不仅在自然之物中，也可以在人造产品上。

所以，当本年之3月，他站在北京、成都的讲台上时，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西装、领带、革履，推销员似的谦恭笑容，稍为瘦削的身材毫无侵略性。而相伴的中国艺术界高层人物，虽不敢有这种职业性打扮，不过也是衣衫讲究，相对随意，但充满精心安排的品味。

这让我有些惶惑。对我这样的愤世嫉俗者来说，要理解他，还有村上隆等成功人士，还只是开始。但愿他们教会我热爱现代生活。

（作者为知名摄影师）

颜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