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告诉她：“我是个GAY”

2012年09月22日 14:22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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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呸

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的江林一度觉得自己的身体与灵魂都苍老不堪。他反省这四年光阴，爱过、痛过、放纵过，忽然有一丝丝后悔。也许，当初他还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不该对身边那几个可爱的女孩说：“我对女孩没兴趣。我是个GAY（同性恋者）。”

1决心做个同性恋者

江林7岁时，父亲就去世了。母亲独自照顾着他和弟弟，一直没改嫁。江林总觉得母亲偏爱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因为弟弟早早地被母亲送去韩国留学，而他连考两年高考才考上一所艺术学校，母亲却几乎是不闻不问。江林总结说，可能是自己性格倔强，而且为人处事冷漠了些，不招母亲喜欢。总之，他一直觉得，在这个家里，母亲和弟弟才是一家，自己只是母亲必须完成的一种义务。不过他得承认，相对于一种义务劳动来说，母亲其实也算做得很好。

江林踏入大学那一刻，母亲就像终于完成了任务般松了口气，江林也如释重负。他对自己说：“我要开始一种全新的、不一样的生活。”

他决心做个同性恋者。这个莫名的想法主要来源于他高三时的一段初恋，女孩是年长他两岁的大二学生。这段恋情里，他始终不明白女朋友到底在想些什么，面对美丽女友，他心中却不时生出些鄙夷之情，鄙夷对方的某些想法，鄙夷对方的某些姿态，不自觉就会说出些讽刺的话，然后就招来女友一堆更令他鄙夷的怨恨之词。他们最终分手，对方提出来的，理由是“你居然一直都没有主动碰过我”。江林当时很生气地想：“你为什么就不记得我曾在大雪天里，专门跑了两公里路，只为给你送去一双手套呢？！”他自我总结了一下，最终得出“也许与男孩相处会容易得多”的结论，然后痛快地分了手。

不过，像江林这种外貌清秀又很内敛的男孩，在大学校园却很抢手。他很快就成为班上女同学们议论和暗恋的对象。大一的学生突然走出了父母与高考的双重压力，似乎都变得异常大胆和主动，他们对异性的追求以及对恋爱的憧憬，竟“空前爆发”。开学短短几个月，江林就发现已经有很多对情侣公然旖旎起来。有些人夸张到上课都死死地抱在一起，比如他们班的同学小鱼和传非这一对。大学老师似乎也不怎么严管，个个都摆出一副“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只要别太出格，按时完成功课，我就当没看见”的表情。

但就算许多女孩明示暗示地向江林猛烈进攻，江林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有对任何一个表现出特别的好感。

2与“腐女”成为知己

他并不讨厌女孩。他其实还很喜欢和女孩在一起，喜欢那些女孩照顾他、关心他，喜欢那种被人宠爱的感觉，但他认为这绝不是爱情。比如一个身材高挑、性情温顺的名叫瑶瑶的同乡女孩，就喜欢宠他、照顾他。任谁都看得出来瑶瑶非常喜欢江林，只要在江林身边，她就马上出现小女孩的娇羞状，连本不算漂亮的脸都容光焕发起来。可江林始终和她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若即若离的关系，既不想骗她说爱她，也不想告诉她自己不想和女孩恋爱的想法。

但瑶瑶痴迷上江林这种迷离的态度，更加确信自己对江林来说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所以同学间很快有传言说：江林和瑶瑶是一对。

有一天，一个叫容容的女同学突然走过来问江林：“瑶瑶真是你女朋友？”尽管早就知道这个容容是班上出了名的“腐女”，江林也没想到她会突然主动找上自己，而且直接来问这个问题。他第一反应就是脱口而出：“不是。我对女孩没兴趣，我是GAY。”

这位“腐女”显然对身边能遇上一个活生生自认为GAY的男生而兴奋。她竟挨着江林坐下来，与江林认真探讨起GAY这个话题。江林也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生说出自己的秘密，而且谈论起GAY这个问题时，彼此还毫无尴尬。他直觉认为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无需掩饰。

不过，容容很快发现江林不过只是臆想自己是GAY。她兴趣盎然地进一步向江林提出很多切实可行的“GAY变完成法”。两人就这样神侃了一下午，最后肚子饿了才悻悻告别。

江林并不知道，容容其实是来帮她的好友小鱼“探路”的。小鱼就是那个开学时一直和男友形影不离的女生，她与容容进校没多久就结为“死党”。此时小鱼已与原男友分手，身为学校文艺骨干的她，最近正身陷一群帅哥的追求，不过她唯独看中喜欢独来独往的江林。当容容带回“江林是GAY”的信息后，小鱼表达了一连串的惋惜：“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但她也像容容一样，对江林产生了另一种热情，三人竟从此成为好友。

3第一个真正的“男友”

在与容容和小鱼成为好友后，江林终于决定不在瑶瑶面前继续维持“正常男人”的模样，但他仍觉得无法跟瑶瑶这样的女孩坦白自己的性取向。有一天，因为江林与容容她们打得火热，还有意疏远瑶瑶，瑶瑶终于病倒入院。江林拉着容容一起去探病，借机与瑶瑶表明“不可能再继续下去”的态度。

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容容来到医院，对上了瑶瑶绝望、怨毒的眼神。但她脑海中“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念头一闪而过后，便由着别人开始传言：江林为了容容，“飞”了瑶瑶。

瑶瑶彻底退出江林的生活后，江林和容容一起共度了长达一年的“情侣”生活。一起上课，一起上网吧，一起吃饭，两人除了睡觉几乎都腻在一起。他们有时也吵架，甚至打架，但通常第二天就和好如初。某些时候，他们自己也模糊了好友与恋人的界线。

直到大二下学期，大伙跑到校外喝酒为容容庆祝生日，最后容容喝醉了，当晚她没有回学校，被大家留下给江林照顾，二人双双留宿在校外。江林后来说：“那晚发生了很多事，其实又什么都没发生。”总之，容容那晚之后，就没再像从前一样和江林出双入对了，虽然他们仍是好友。

不久，容容爱上了另一个不起眼的男生周周。这段感情是容容在那大学四年里唯一承认的一场恋爱。江林形容：“容容非常强势地爱上了那个男生，就像一次狂热的征服，一种感情的弥补。”但这场恋爱如昙花一现般，很快就宣告结束。那个男生周周因为“无法承受容容炽热的爱”而离开。所以在外人还未来得及传言“容容因为周周，抛弃了江林”时，容容便华丽丽地失恋了。

与此同时，江林也有了第一个真正的男友。他在交友网上认识的，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自称也是在读大学生，比江林小两岁。就在容容因失恋而突然失踪了一周时，江林与这个网友见面了。他说自己真的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几乎是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后，那个男生就对他死心蹋地了。

江林终于对自认是GAY这件事，有了成就感。

4曾经对“她”动过心

容容失踪一周后，回来便亲自去见了江林那个男友一面。其后她淡淡地跟江林说：“你不会跟他太长久。”江林当时有些生气，但事实证明，她说对了。

江林一度为了那个男友搬出宿舍，在校外租房，并开始打工赚零花钱。男友也表现得相当“理想”———主动包揽家中一切家务，洗衣、买菜、做饭……把江林伺候得像个“地主”。但不久，江林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满意对方。两人吵架时，他真的会下狠手痛打对方，有一次吵架，男友骂了他一句“滚”，他就真的摔门而去，最后那男生到处找他，哭着求他回家，他都没有再回那个租来的“爱巢”。

其后喝酒聊天时，江林对容容说：“其实我特别讨厌那种一看就是GAY的男生。太明显了，太娘了，有时就是会忍不住想打他。”容容还笑他：“原来你想做零号啊？！”江林也不生容容的气，两人仍然是好朋友。

大学时代最后两年里，他们就这样继续着这种有点堕落的日子。

容容辞掉了学生会干部的工作，就像她自己说的“学校里的世界太小，得失心那么重，到头来也就是屁大点事”，她开始时常逃课，经常莫名奇妙地失踪几天，回来便说自己旅游去了，身上慢慢多了几分沧桑、几许世故。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的专业成绩，考试总是拿高分。因此学校并没有追究她的行踪。

江林又陆续和几个男人在一起过。但每段关系都维系不久，总是江林主动分手。他又有了新发现：“我无法与一个人保持长久的恋爱关系。”他说，只知道自己打开了一道闸，就无法轻易关闭了。

小鱼则不断地恋爱、分手、又恋爱。每次都爱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但一旦分手又很快爱上另一个人。小鱼和男友吵完架，总会哭着给容容或者江林打电话，有时江林会马上赶过去，把胸膛借给小鱼依靠，又骂她不懂得珍惜自己，不会选择伴侣。有段时间，江林和小鱼都进入“空窗期”，容容又经常不在学校，他们二人就走得很近。小鱼同情江林的身世，江林也觉得只有小鱼最能理解和安慰他。所以江林后来说，他曾有过那么一瞬间对小鱼动过心。他有一次对容容说：“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重回正常世界，那个拉我回来的人，一定是小鱼。”但容容却从没有把这句话转达给“死党”小鱼。江林当然也没有因为小鱼而重回正常世界。

5尾声：回不去的青春

大学最后那个学期，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不想闹也觉得疲惫，闹不动。小鱼说：“这四年，好像已经把一辈子的恋爱都谈完了。”

毕业时，小鱼考了研，早早地收拾行囊去了北京。容容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工作，没参加毕业典礼就去了实习。让江林没想到的是，大家最后匆忙地分开，连一起坐下吃顿饭的机会都错过了。当他独自穿着学士服，站在空旷的校园里时，他发现心里犹如被掏空一般。这四年里朝夕相处的女孩们都已经离开，自己也即将开始新的生活，只是，这四年的放纵与任性，究竟缺了些什么？

（本文人名均为化名）

阿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