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轮团月

2012年09月28日 09:16
来源：福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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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光谊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仔细端详过那轮中秋的月亮了。不知是俗务的羁绊还是心境的浮躁，总觉得有着特殊月亮情结的自己，少了份本不该没有的赏月雅兴。想来今年祝贺中秋佳节的方式还是与往年一样，在胡吃海喝杯筹交错中度过。除了吃文化在源远流长外，好多传统习俗似乎都在渐渐式微，这不知道算不算是现代人的悲哀。

想想儿时过中秋，那是何等的快乐！

记得中秋那天，太阳刚刚下山，家里便已经开饭，晚餐自然比平常来得丰盛些，但我们更关注的是中秋月饼。匆匆吃几口饭，便早早地和哥哥姐姐们飞快跑到老家土木房子三楼那木板架设的凉台上，母亲早已把一块刻有嫦娥奔月图案的油纸包的福安月饼盛在碗碟上，安放在凉台正中央，大家围着月饼席地而坐，仰望苍穹，翘首期待月亮快点爬上来。因为母亲交代，月饼是要在和月亮比大比圆后才可以享用的。闻着月饼散发出的酥香，却不能马上享受口福，那心里可真是着急……终于熬到月亮缓缓上来，大家埋怨它来得太迟后，便齐声扯开嗓门放声大喊(唱)：“月呀饼啊，你月大啊，我饼大；你月圆啊，我饼圆……”“月光光，揪窟窿，窟窿深，浮天星，天星浮，得头牛，牛转头，得头猴……”稚嫩的童声在清朗剔透的天空传扬回荡。喊累了，大家又纷纷对月饼和月亮究竟谁大谁圆发表高见，最终达成共识，月饼和月亮一样圆不一样大。那时的月饼在我们的心目中总是太小，因为一块月饼要分成4份甚至8份，怎么够早已垂涎已久的我们享用呢？于是总嫌月饼小了些，小心地舔食几口月饼后，剩下的用油纸包上，谁也不舍得让月饼的美味一下子消耗殆尽，节省的人可以享受好几天，连包月饼的弥漫着诱人的油香的油纸也舍不得丢弃。

吃完月饼，母亲说，大家要出去走走，名唤“走月”。“走走月”就可以没病没痛，幸福健康。一向严厉的母亲难得放松我们，大家便呼朋引伴来到晒谷场，跑到大溪边。溪边真是好去处，放眼望去，温柔的月光给满是鹅卵石的河床披上一层柔曼的轻纱，人像是在梦幻中行走，走到哪里，月亮跟到哪里，像慈母呵护着雏儿，总是不离不弃。月亮越走越明亮，人越走越畅快。和几个淘气包一起爬上满载月华的小船，竹篙一点，静静流淌的溪面瞬间泛化成片片鳞光，向远处更远处荡去。泛舟雾气氤氲的月夜，在星辉斑斓中嬉戏，真是应了“霁月光如练，盈庭复满池”的境界，月光下的景致和心情一样的美。此时，我想《再别康桥》中的徐志摩撑一支长篙，寻的想必也是中秋月吧？

溪边归来，肚子有些饿了，没关系，中秋晚上是可以偷人家东西吃的（俗称“摸秋”）。路过下湖时，年纪稍大的孩子便争先恐后爬上柚子树或柴梨树欢快地采摘，小的在下面接着，柚子或柴梨有时会砸在小脑袋瓜上，但心里却痛得快活。一些有特别想法的会特意去偷摘个南瓜或者豆子之类的，据说，偷摘南瓜和豆子代表瓜熟蒂落，可以生出硬朗结实的男孩。南瓜和豆子我们有时也偷摘，但断没有那层目的，否则会让小伙伴笑破肚皮的。总之，中秋晚上一定会满载而归的，中秋佳节的肚子又怎么可能饿着呢？特别爽的是虽然偷了好多东西，却一点也不怕主人或自己父母责骂，据说人家越骂，我们这些“小偷”就越吉利。第二天，确实有些女主人责怪我们下手太狠，心痛被偷得太多忍不住开口骂的，我们更是心花怒放。我不知道这“摸秋”是谁出的好主意，但对于那时的孩子而言，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快活事。

吃饱了肚子，又来了精神。因为此时那“溜滑落”（应该是拽石游戏）早已响彻村里的大街小巷。记忆中，村里的老光棍陈宗利最热衷于“溜滑落”这一游戏，水平也最高，能被宗利推着滑溜，便是中秋月夜的荣光。只见他娴熟地推着一个斜躺着的少年，少年双脚踩着一块大小适中的光滑石块，左弯右拐，迅速前行；大家竞相效仿，于是全村街头巷尾都鸣响着石块撞击石块（老家大街小巷都是青石板铺就）的声音，如排山倒海，似万马奔腾，很是壮观。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中秋节为什么要搞这一活动，应该是为了驱魔避邪吧，我猜想。

吃饱了，玩够了，也耍累了，母亲便呼唤我们回家休息。在床上，兴奋的我们还会就中秋晚上的快活事说个没完，在大人的呵斥声中孩子们才进入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