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此一游”

国庆假期早已过去，人们也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可假期留下的许多场景和话题无法忘记：华山之巅万人滞留，鼓浪屿似要被游客踩沉，敦煌的骆驼由于积劳成疾累倒了一片。人山人海让旅游的乐趣荡然无存，度假的闲暇烟消云散；无尽的排队、推搡、扯皮反而给游客带来了不愉快。近年来每逢黄金周，各景点的爆满就会成为一时热点。为什么明知受苦受累，旅客们还前赴后继地 “潇洒走一回”？

有人说这是政策原因：今年的高速公路免费政策大大鼓励了自驾游，增加了游客数量；长假少且集中的制度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也有人说这是旅游城市景区管理、交通和市政系统配合失调的问题。

这些当然都对，但说到底这还和我们的旅游心态有关。“到此一游”是一种浮躁且盲目的旅游观，和如今中国社会的整体浮躁倒是相得益彰。其典型表现是扎堆到“著名风景区”挨挤排队，受苦受累。在选择风景区和制订具体的出行计划时，未加斟酌，比如如何在选择目的地时避开热点，如何在具体行程上打时间差做到“闹中取静”。

经济和技术的发展、也为人们的“扎堆”提供了手段。便捷的现代交通技术在拉近“此处”与“别处”的距离，给更多人提供“旅游”机会时，却几乎同时消灭了真正的“旅行”。搭上火车或巴士，揣上心爱的信用卡，随时可以出发。你大可以不停地说“我来了，我看见了”，但却永远说不出“我征服了”或“被征服了”。因为在快捷而轻描淡写地旅途中，你已很难有“无限风光在险峰”的震撼和感动。

年轻人中流行的社交网络和与之相关的现代媒体技术（摄影）是促成“到此一游”的另一技术因素。很多旅游计划是受好友相册的启发，旅游的目标之一就是将来自己也搞个类似的相册。如今的“到此一游”不用留在景区，而是存在我们每个人的网络空间。笔者自己也浸淫于这种“到此一游”不能自拔，拍照留念几乎成为强迫症，哪怕是拍照已经影响了我的游览进度和对风景的真正感受。

这个十一，我在青海湖见识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对山川的态度。那时我住在青海湖东部游客罕至的牧区，参加牧民南加自建的普氏原羚保护站志愿服务活动。正当远处公路上前往湖南部的自驾车队奔驰而过时，南加的妻子尤木金刚刚完成了对青海湖的供奉。在过去的10个月里，她围绕周长360公里的青海湖日夜行莲花拜，风雨无阻。在10月2日终于环湖一周，回到了久违的家。看着沉默并常带微笑的尤木金，我知道自己拍再多的照片，依然无法铭刻青海湖的美，依然无法拥有牧民们碧波深沉的双眸。青海湖对于尤木金来说并不是风景而是圣湖，青海湖在她的心中而不是眼里。这些最质朴和“落后”的人群，反而获得了一种我们求之不得的恩赐——内心的平静和对山川真正的理解与天真的崇拜。这种天真一旦泯灭就很难重新获得。

正是在这种和故土山水相依的情感中，南加一家自发地投入到了对当地环境的保护中。整个十一，坐在火车、汽车或渡轮上人们又在想着什么呢？也许是在为逃离我们生活的城市而庆幸吧，也许是在为即将 “到此一游”的风景而兴奋吧。不过归来时，想必不少人会失望：毕竟生活总是在此时此刻，而不是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