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天缺

　　油画《人生》（1999）

前天傍晚，97岁高龄的画家丁天缺在杭州浙江省人民医院无疾而终。丁天缺原名丁善庠，在他的自传《顾镜疑梦》中，老人这样解释自己的新名字：天上少颗星，地上添个丁。

2011年夏天，早报记者曾经走访这位与赵无极、朱德群、林风眠同窗的画家，老人隐居于杭州一间普通公寓的底层。1951年和1958年两次入狱，长达近三十年的牢狱生涯，让丁老的语言中已经有了些许忌惮。他递给记者一本自己多年前翻译的毕加索的书，房间里的画架上还钉着完成了一半的作品，他却说，我和整个世界都没有来往了。

丁天缺1916年出生于江苏宜兴的乡绅世家，1935年就读于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中国美院前身）。民国的现代绘画有两条主线：以徐悲鸿为主的写实主义艺术；另一条主线则是吴大羽等人倡导的以色彩为中心的印象派以后的形式主义绘画。在吴大羽执掌的国立艺专绘画系，强调现代绘画以色彩表现为中心的训练。1947年，丁天缺在国立艺专担任绘画系主任吴大羽的助教，因吴久居上海，丁天缺是实际上的代理主任。

朱德群、林风眠、吴冠中的名字，时不时地出现在丁天缺对于过往的回忆中，纵然有过一些恩恩怨怨，赞许或不屑，丁天缺也不愿意再对往事多予置评。但令丁天缺念念不忘的是，少年气盛的他与时任国立艺专教师的哲学家徐梵澄先生在课堂上有过一次公开争论，徐先生非但没有苛责他，反而在课后与他相约到学校后面的山上继续讨论。

经历过学潮、抗战、恋爱等等同时代青年都会经历的一切，丁天缺的命运在1949年后发生了转变。

1951年因为学英语收听“美国之音”，丁天缺被告发收听“敌台”，以反革命罪入狱2年。1958年丁天缺再度被劳教，并抄家。1969年被戴“反革命”帽子，遣返原籍江苏宜兴，监督改造长达10年。1980年始获部分平反，随返浙江美术学院，暂任《美术译丛》编辑，1983年，因“档案已毁、落实无据”被迫离校。1985年，丁天缺彻底平反，遂赴巴黎第八大学造型艺术系研究现代美术。

如同吴大羽强调的以心理性的色彩为中心的理论，丁天缺认为，现代绘画中事物的一切都是由色彩构成的，色彩是现代绘画的主体，无论是写实的结构、事物的肌理、光的表现、抽象形式以及色彩本身的关系，色彩是基本的表现手段。因此，色彩是现代绘画的中心。

在技术上，丁天缺认为，尽管现代绘画中描绘事物以主观色彩为主，但“只要在每个事物的要害处，稍微点缀一点儿事物的固有色素，即使一笔、两笔都行，就能达到整个事物固有色的效果”。在主观色的基底上涂一点固有色，不仅能“唤起我们对事物的真实感”，还能显得“更神秘、更协调”。

经历了动荡，丁天缺的作品现存只有39幅。他的代表作有《剑门怀古》、《婉义小像》等，另有译著《毕加索》、《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等。

丁天缺的恋爱充满了传奇。1948年，32岁的丁天缺爱上了他的女学生徐祖瑛，并为她画了一幅名为《黑边框的眼镜》肖像。丁天缺的两次牢狱之灾，让徐祖瑛以为丁天缺已不在人世，嫁给了他人。此后整整38年，他们音讯不通，完全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直到1988年，母校60周年校庆，两人才奇迹般地重逢。那时徐祖瑛的丈夫早已去世，分别了38年的两位老人重逢，人生苦短，再也浪费不起时间了，4个月之后，他们迅速结婚。那一年，丁天缺72岁，徐祖瑛62岁，这却是丁天缺的第一场婚礼。 文/徐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