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坑团”：不交钱，就不让你住旅馆

周女士今年35岁，是一位从业8年的北京地陪导游。“把游客轰下车、收取购物店的回扣、旅行社强扣团费等旅游业内的潜规则，我和同事们都干过。”看过中央电视台报道的云南“香格里拉旅游乱象”后，周女士说，这种事情一般出现在“一日游”。参加“一日游”的游客，大多是在天安门等处游览时，突然看到小广告，然后临时决定参团的。由于团费比成本还低，导游就会在去往长城的大巴车上，推销“自费景点”或是“购物项目”。

为什么“一日游”问题最多呢？周女士说，因为3天或4天的旅游团，导游有充分的时间讲解自费项目，能让旅客同意去游览。而“一日游”的时间紧迫，“最晚的出发时间，甚至有下午1点的团。”这样的话，导游只能在很短的时间说服游客，“真的是玩儿命讲。”如果被拒绝，就容易引起激烈冲突。用周女士和她的同伴的话说，被“轰下车”的，都是“刀枪不入”的乘客。轰下车以后，车上的其他乘客就会乖乖交钱了，有“杀鸡给猴看”的效果。

为啥劝游客参加自费项目？

因为导游要挣出“人头费”

旅行团主要分成“纯玩团”和“标准团”。“纯玩团”的吃住行等成本，都包含在团费里。而“标准团”，就是靠自费景点或是购物回扣挣钱的。周女士举了个例子。比如在北京5天的旅行团，每个游客的吃住行等成本是1000元。加上旅行社和导游的利润100元，那么“纯玩团”的报价就是1100元。但是“标准团”就可以报价800元。旅行社减掉的300元中，100元用购物回扣补上，100元用自费景点回扣补上。另外的100元，就是导游交的“人头费”100元。

每个地陪导游带“标准团”时，旅行社不但不给导游发工资，相反的，导游还要交钱。按照前面的例子，导游按人数交“人头费”，每人100元。也就是说，团还没出发，导游就先欠了钱。

“带游客去听相声。原价360元的票，收游客300元。买票时候，能买到200元的团体票。也就挣了每人100元。”不过，这个钱不是导游独占，要分给司机一半，50元。“这样，‘人头费’还剩50元了。”周女士接着分析，“带团去购物，游客消费1万，我能拿到2000元回扣。平均下来，从每个游客身上挣20元。‘人头费’只剩30元了。”“去恭王府，70元的票，我们买只要40元。挣的30元，司机10元、全陪10元、地陪10元，这就还欠20元了。”“坐个滑车，拿回扣10元，还差10元了。”“带去看杂技，拿20元回扣。这样，‘人头费’不但还清了，还挣了10元。”

就这样，导游们多推销出一个项目，就能多挣一份钱。这样的“激励机制”，就会让导游想尽办法，采取各种讲解方法，吸引游客答应参观自费景点。

为啥团费比成本低太多？

因为这是恶劣的“大坑团”

除了靠购物和自费景点挣钱的“标准团”，还有更恶劣的“大坑团”。“原本1000元的成本，只收200元、300元的团费。”等到了北京，当天下午，导游就向每个人再收500元、600元。“不交钱，晚上就不让入住，导游不会赔钱带团的。”

从今年10月1日开始，《旅游法》开始实施。第三十五条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

这样的规定，让很多旅行社都暂停了购物和自费项目。周女士说，以前带团，都会去十三陵的“玉器店”，然后拿购物回扣。“从‘十一’开始，那些玉器店几乎都关门了。”导游也不再向游客“推荐”各种自费景点了。于是，工资也发生了改变。

周女士说，从“十一”开始，“人头费”免了，但回扣也没有了。10月2日，她带了个“一日游”的团，旅行社按照一天500元的价格付给她工资。除了这500元，没有任何收入。周女士说，相比于以前靠回扣支撑的收入，会减少很多。

为啥钱少了还支持新法？

因为导游也被旅行社扣钱

虽然《旅游法》的实施，让旅行社叫停了靠回扣支撑的“标准团”，周女士和同行们的收入因此大减。但是也给导游们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再垫付费用了。新法第三十八条规定，“旅行社安排导游为团队旅游提供服务的，不得要求导游垫付或者向导游收取任何费用。”而以前，导游接团后，全团的餐饮、门票等费用，都是导游垫付。周女士说，现在与她合作的旅行社，两年来已经拖欠了她5万元的团费。

周女士说，8年来，她与北京的很多家旅行社都合作过。但即使长期合作，旅行社也不和他们签订劳动合同，更没有任何保险。这样的情况，让周女士即使想要诉诸法律，也苦于没有证据。

本报记者 李嘉瑞 J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