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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鹤:别把艺术界和娱乐界混为一谈

2012年02月19日 04:16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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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美术馆内潘鹤雕塑园中的《自我完善》

潘鹤自塑像(20岁时)

《头像》之一

年近九旬的潘鹤谈笑起来,精力充沛,表情与动作相得益彰。

年近九旬的潘鹤谈笑起来,精力充沛,表情与动作相得益彰。

年近九旬的潘鹤谈笑起来,精力充沛,表情与动作相得益彰。

潘鹤创作的雕塑《艰苦岁月》、《拓荒牛》、《珠海渔女》等,早已是中国美术史中的经典;他在上世纪70年代开始倡导的“雕塑走向室外”的观念,在今天也早已变为现实。作为艺术家,他获奖无数,作品立于世界数十个城市;生活无忧,声名卓著。那么如今的他在玩些什么?又想些什么,记者走进他在广州美院的家,听他开怀畅述。

采写:本报记者卜松竹

摄影:王维宣

大家简介

广州美术学院终身教授,雕塑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2003年被文化部授予“造型艺术终生成就奖”,2008年广州市海珠区政府为其建立“潘鹤雕塑园”,2009年被中国美协授予“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

潘鹤祖籍广东南海,1925年生于广州。他的100多件大型户外雕塑分别建立于国内外70多个大城市的广场上,60件中型室内雕塑为国家美术馆及博物馆收藏,多座作品曾获国家级金奖和最佳作品奖。

养生只讲“随心所欲”

年轻时曾跟陈真习武

潘鹤早晨喝咖啡、吃西式早餐的习惯已经70年了。这个在他寓居香港的少年时代养成的习惯,除了在1960年左右断过外——“那几年最困难,香港的亲戚没有给我寄了,内地也买不到”,从上世纪30年代一直相伴至今,“我什么咖啡都有,只加鲜奶,不加咖啡伴侣,听说伴侣是用椰子做的,我香港的朋友告诉我说喝多了堵血管,来我就不加了”。

但他说他并非多么爱喝咖啡,而是习惯使然,“我觉得人生似乎也是这样的,不一定要特别去考虑喜爱、兴趣之类,习惯成自然”。一些事一路做下去了,也就成了人生的一部分。

潘鹤喝咖啡喜欢配面包,加牛油,“如果有起司就再加起司,有肉松再加肉松”。这种搭配看起来似乎与通常所言的“健康食品”相去甚远,但他却认为,“喜欢的东西应该就是身体需要的,现在很多医生读死书,教条主义。我有时候说自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像我搞艺术,明知在那个年代会是很凄惨的,养不活自己,养不活家人,养不活父母,但我还是去干了,一干就干到底。社会上的得失、成败这些东西,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性格使然,随心所欲。”

潘鹤说,人生就像自然一样,是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就好比“有月亮自然有太阳,有黑夜自然有白天,有冬天自然有夏天”,从任何一个点出发,绕地球走一周,最后还是走回原地。既然人最终大致脱离不了自己的正轨,考虑太多反而是负累,而认准一条道路走下去,或许就是自己追求的所在。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我的那件《香格里拉》,就是取这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很多时候看似走投无路了,却发现有路通向世外桃源。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没有绝路。”潘鹤说。

与饮食方面的随心所欲相似,潘鹤对健身也谈不上热衷。他说有老友每天在校园里跑步,劝他参加,他觉得没必要。他说自己的气色不错,可能主要得益于红酒的滋养,“年轻时我喝白酒很厉害,后来医生说不要喝白酒了,我就喝红酒,两天一瓶”。会客室一角的红酒柜中,整整100瓶红酒摆放得整整齐齐,随时喝随时补充,几乎总是保持这个数。常有访客或朋友拿红酒来送给他,“有的说一万多元,有的可能几百块钱一千块钱,我也不挑,拿来就喝”。

潘鹤自言,自己年轻时身体算不得很好,心脏有些旧疾。住在佛山的那个时期,经父亲的朋友介绍,加入了武术大师霍元甲的弟子陈真在当地开办的精武会,练拳健身,“陈真当时就教我们打拳,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看电视剧,看《霍元甲》,看《陈真》,才发现原来他们这么有名啊”。不过现在他也不打拳了。

娱乐界要的是票房

艺术界不能靠这个

从“文革”结束到今天,潘鹤收到的创作委托超过990件,完成的有200多件。他一如既往地强调,“有话要说,借题发挥”是自己选择作品时最看重的,装饰性、赶时髦的东西不是自己所好。

对于当今雕塑家们层出不穷的新鲜手法,他认为,“手法并不是最重要的,手法只是一种表达感情、表达心态的语言。就好比我讲广州话,讲我的心态就容易一点,但用英文、普通话,都是翻译,不容易把我的心态很痛快、很舒畅地表达出来。如果不是用我的风格来表达我的人格,不是用我的技巧来表达我的思想,就会不三不四。”而一些雕塑家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怎么好,用一些老百姓不明白的手法,“好像不能显得自己没文化”,其实是欺骗观众,并非自己投入感情、真心创作的东西,导致粗制滥造,“好像在那里支支吾吾,不敢大声说话,谁也听不懂;还有很多人、很多官员怕别人说他不懂文化,怕文艺界的人笑话,于是就‘嗯、嗯,很好、很好’,虚伪得不得了;很多收藏家也怕别人说他不懂,出高价炒作这些东西,结果都富了中间商”。

“风格是人格的展现。”潘鹤强调。

“现在很多时候,人们习惯把艺术界和娱乐界搞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娱乐界要的是票房,要有人鼓掌,但艺术不能靠这个,伟大作品很多都是没有人鼓掌的,伟大艺术家很多生前很苦,只爱一个人,投入所有感情,不投社会所好。现在很多人东抄西抄、沽名钓誉、弄虚作假,这些不是艺术家的范围。”

从“云鹤楼”到“戆居居”

自言做人要“臭到香”

“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除了睡觉之外,我没有发呆过半个小时。”潘鹤说,“现在电视也不好看,各个台都差不多;一些媒体的内容也好像不是为我们这些人做的,是给生意佬、给当官的人看的,两三分钟就可以看完。那我干什么呢?就搞东搞西。反正我停不下来。朋友来得也多,刚刚才走一个,你又来了,等一下还有人来。我每天都做记录,谁谁谁什么时间要来,什么时候跟谁吃饭,都按时间表来,不然记不住。我现在基本都‘不动脑筋’。”

家居生活、交友之外,潘鹤仍有不少活动。家中的楼梯一侧,堆满了各色各样的请柬、画册、作品集,层层叠叠,比人还高。潘鹤笑言,自己现在记不太清近年的事、近年的人,反而故事、旧友记得清清楚楚。参加活动时见到老友总是格外欢欣。

访客、交际在潘鹤如今的生活中占去了最多的时间。“有时候我说自己是‘业余雕塑家,专职交际花’,”他说,“说实话能投入在雕塑上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你如果让我做一件雕塑、画一张画给你,当场我可以几分钟搞定给你,但如果不是马上拿,我可能一年也完成不了。挤不出来时间。”

但潘鹤的艺术创作并没有停止,“能感动我的东西我不拒绝,签合同的东西我一定完成”。但他特别留心合同中关于付款的约定,“现在很多事情说不准。所以签了合同,你先付30%,落实了,我才去搞;第二期再付30%,我才放大;然后再付30%,我才铸铜、打石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步步来。这是对付这个社会的一个办法”。他觉得现在好人难做,会被人欺负;而坏人又不能做,因为要欺负人,那么怎么办?“我在吃饭的时候发现一个秘诀——为什么我们喜欢吃咸鱼?因为它‘坏透了’,就臭到香了。做人也一样,坏透了就不会给人欺负,也不用欺负别人。”潘鹤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坏透”,“坏透了要看破红尘,要能对付这个你争我斗的局面,现在这多么拉帮结派、招摇撞骗、不守信用的”。

潘鹤自言自己达到“坏透”的境界经过了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潇洒”,“当时觉得做艺术家不能不坏啊,但坏也不行啊,那干脆潇洒算了,于是让关山月给我写了几个字‘云鹤楼’,闲云野鹤嘛,不能太认真做人,不然对付不了这个社会,太痛苦了。又请赖少其帮我写副对联‘云往云来浮沉无意,鹤翔鹤立宠辱在望’”。

“但是后来发现潇洒都不行了,它不是一种智慧的东西,要再坏下去,要难得糊涂才行,就让杨善深帮我写了‘戆居居’三个字。戆就是傻里傻气、没脑筋的意思。有脑筋的话,很多颠倒是非黑白的东西你是受不了的。人要‘蠢’一点才好”。

潘鹤的家中挂着一副对联:“能受天磨真好汉,不招人妒是庸才。”他说历次政治运动中,自己往往首当其冲,但总把这些想成老天在考验自己、肯定自己,也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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