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才知道我应该这么回答她:“这当然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当然也不指报纸,而指这种压抑自由表达的制度环境。最近又听说她因为意图赶赴香港参加独立放映而被困家中,行动不能自由,深以为忧,愤恨难平。我在新浪博客上写下寻找艾晓明的帖子,旋即被删!
关于独立电影的交流,在我的生活中时有发生,关于独立电影文化心态的问题,我属意最多。 前段时间王笠人给我看他的一个电影剧本提纲,让我提意见。那是一个关于黑暗世界的黑暗隐喻,我认同这种隐喻和象征的合理性,在这个社会环境中它能引起我的共鸣。但是我又觉得其中的颜色完全暗黑,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因此显得色彩单调。我说,如果这种深度的愤怒转化为一种更具幽默感的表达就好了。我把我的意见告诉了他,后来却又为我的意见后悔,我怕我的表达不够恰当而造成误会。我相信王笠人的真诚性,艺术只有在真诚当中才能完美实现。
但是我联想到了什么呢?目前我们的独立电影经常有一种愤怒的表情,我自己也几乎常年坚持这种表情,乃至表情有些僵硬。这种表情是有社会来源的,只是目前大部分人都感觉不到这份愤怒了,因为他们大多已经决心下水参与游戏了,所以那些仍然敢于继续愤怒的人是真诚的,勇敢的,因为他们仍然在坚持一种价值和理念,这个坚持在中国今天的社会环境里是一种艰苦卓绝的生命景观。我想起龚自珍的一句诗,可以用来表述王笠人的创作状态,也可以用来描述独立电影人的情怀:“欲为平易近人诗,下笔清深不自持。”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是欲罢而不能。“外境迭至,如风吹水,水何容拒之哉!”这正是中国独立电影的真实写照。
可是我私下又有些担心,这个担心也是针对自己的精神状态的反思。我们将这种愤怒进行电影化和艺术性处理时是相当需要智慧的。这里牵涉到一个表达的问题,还有一个自我调整的问题。如何使自己的内心更为温厚而不只是恶狠狠的?因为那样不利于我们创作力量的自我保存,若自己的心被愤怒之火烧成了灰,那么我们反而失去了力量。针对这般电影诉求,韧的战斗,巧的周旋,在这个过程中,美学感受不被破坏,正义情感不被消灭,抗争的力量才能源源不断,才能在心灵当中生成更多的丰富性。这也许才是一种好的状态。
2009年我还有一件关乎独立电影之接受问题的故事。年初的时候,我与老友陈林在广州的一个小区散步,我记得我们走至一个池塘边时他忽然对我说,为什么那些到处都是的社会边缘人、那些小区边卖东西的、打工的群体,我们的电影里却不去关注和表现呢?这个提问令我惊讶。我说这样的电影是有的,而且很多年来一直顽强的存在着。陈林也因我的话而惊讶。
陈林是文化人、年轻学者,生活在报业发达的广州,前几年还出版过一本著名的红学专著,他对于时代问题有独特的敏感,但是那些表达打工群体和底层社会的独立电影却不被他知晓,实在让我诧异。我觉得独立电影的传播范围还是太窄小,渠道也过于崎岖,其实陈林所说的那种关于灰色现实的电影却也已经被我们的创作者视为过时和末流了!这些电影在小范围的观看和欣赏中已经完成了一种循环,针对这种题材的美学冲动已经逐渐消失。它们其实还没有进入大社会与时代进行一场更为深入、广泛的对话交流,它还没有完成建构时代精神和参与历史书写的任务就被略过去了。怎不令人叹息!这个现象发生的原因当然也是社会控制的结果,我对于这种控制感到愤怒!我把这个愤怒写在一篇文章的末尾,也许因为我的言语不够清晰,在现象网上引起了一些误会和争论。事实上我觉得那种现实的表达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我们要保持对它们的激情。同时我也感觉到要在中国进行电影评价和文化分析,必须有一个对于社会现实的完整了解和判断,在这个基础上你才能去评价电影作为一种审美活动的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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