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育明

一今年的艺博会，我和朋友进入某个展区，我们并没有遁着正确的指导路线而行，只是随意地走进末尾部分，完全的反方向。事先并不知道这个展区的作品与大师毕加索有关，也没意识到大师作品已有新的鉴赏方法，我们只当它是经常看到的抽象作品，面对着最后那幅大照片，我们各抒己见。

我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了这个有趣的现象：观赏者的心境决定了艺术品的具体存在。此时此地此心情，就在当下一刻。

世界大同，我们都在现象界中，但世界确实又是独我的。这种独我的精神现象也不是坚不可摧，它是可通融的，我们当时的感受就很说明问题。

二展馆方案执行人杰禾丁·塔沙走来向我们介绍，一位热情的老先生主动来当翻译，我们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摄影艺术家扎韦耶·吕切西的摄影作品，拍摄对象是毕加索石膏像。然而这不是普通的拍摄，而是运用医学领域的X光技术进行的拍摄，准确地说，这是一种衍生作品。扎韦耶·吕切西曾在莫斯科研习医学领域的X光技术，回到法国后，他经常与卢浮宫博物馆研究与修复中心实验室合作，精心地创作出不少的衍生作品。为了拿到毕加索作品的X光摄影权，他经过了一系列努力。

X光摄影的结果令人难以置信，在这些雕塑的内部显现出另外的雕塑，它们具有形态，有的不合常规但充满意义。一种新的鉴赏方法由此诞生，世人多了一种新的视野。

三我们看到扎韦耶·吕切西拍摄的 《女性的胸部》是毕加索1931年的石膏作品，取的是大侧面的角度，看上去女人没有脑袋，是断颈的，可往前九十度的凸出物能否理解成下巴呢？亦或是低头的意思？这种两可的造型一如毕加索这个时期的超现在主义画作，手臂的粗大远远超过乳房，整整大了四倍左右，而且只是一个手臂的概念而已，它甚至更像乳房，而真正的乳房却像被抱在怀里的一对珍宝。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俯首的情状，手臂托抱乳房，脑袋俯向乳房，视线乃至整个心灵都在护卫这对乳房。

和毕加索1922年的《在沙滩上奔跑的两个女人》一样，女人的肢体显得有力，手臂都粗得变形。然而，那幅新古典主义作品和这尊雕塑相比，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奔跑着的女人是动态的，看上去神采飞扬，有着开放的心灵，而这尊女人胸像却是静默内敛的，一如这个时期的油画《梦》《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等画，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坐在了椅子上。

利用X光摄影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改变色彩。石膏体呈绿青色——X射线改变了石膏本有的白色，以至于它像一枚巨大的绿松石饰件，安置在黑色的空间，给人时间刹那凝固的感觉。

第二张照片，扎韦耶·吕切西向我们展示了雕塑内部，这回取的是侧面角度，里面竟有一个细瘦的人形，没有血肉，只是一骨架，好像一个畸形人正在稍息。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长腿男性，他站立在女人的乳房之后。照片依然黑色背景，然被透视物却呈现出斑驳的莹绿色。那个男人似乎在放光芒。

第三张照片是正面角度，有意思的是此男性头颅的上方有半道弧光，仿佛头上安头。

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在女人胸像中的男人之形还是具有符号作用，用在毕加索身上非常自然。谁都知道毕加索对于女人的爱好，这种爱好鬼使神差的显影了，艺术家的思想感情终在自己的作品中留下了痕迹。

我问扎韦耶·吕切西，CT也是X光曝光成像，如果一层层切进去，就会看到更没规则更可能趣味横生的画面对不对？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他已经在这样做了。策划人在边上补充，说扎韦耶·吕切西下一步准备透视拍摄普通的人身，一个活生生的人乃至一个细胞。这真是大胆的想法，带有哲理性的意味。重大的尝试项目，却又近乎游戏的艺术创作行为，和当年毕加索一样，蕴含着可贵的探索精神。

四它令我们发问，雕塑内部还藏有雕塑和一些物质细节，是毕加索故意所为？还是一种随意性的举动？我觉得一切都有可能。

扎韦耶·吕切西通过自己的创作将毕加索的世界深入了，这种深入重重叠叠无有尽头。我惊讶的看到，毕加索作品呈现出自身所包含的空间中的无限变化，每一张拍摄都给人意想不到的新鲜和惊喜，毕加索的思想情感、艺术主张和材料属性融合在一起，他或许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有意无意暗藏的心事被一个名扎韦耶·吕切西的艺术家再现天日了，他也许没有意识到，任何作品中都包含着可解与不解的神秘信息。

多么有诗意的接近方式，在这种亲近中，我们将看到世界无限延伸、无限神秘以及无限包容的特性。谁敢说我们已经看透这个世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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