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天阳光不是那么明媚，我不会想到去洗沙发套。如果那天不是洗沙发套，就不会在彦平来时，邀她席地而坐。如果那天不是席地而坐，不是因为阳台上挂着沙发套，把客厅里的光线营造得半明不暗，我和她不一定能想到、说到1997年。那年我俩刚认识，她二十，我十九。我的初恋也在那一年。

怀旧是需要气氛的。比如依着沙发，有一个，不管分开多久，再相见却不会有疏离感的朋友，膝盖碰着膝盖，屋子里光线暗淡，手边有我最爱的粗陶茶碗，碗里有茶。

我们不是一下子说到那一年的，两个半老徐娘上来就怀念初恋，除非是神经错乱。我和彦平认识的时间太久了，我们不是发小，胜似发小，在做朋友的这些年里，在彼此面前把自己的过去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的夫是我介绍给她的。我的夫是她帮我参谋的。因为嫁鸡随鸡，我和她的家离得越来越远了。尤其是都做了孩子妈，时间被琐碎的生活给侵占了。哪次见面不是拖家带口的？我和彦平是物以类聚，我俩最远大的理想，至今仍是，等他一个人能挣够养家的钱了，我们就在家做全职的家庭主妇。哪次碰面，两人开口不是家长里短？

这次当然仍是。我说孩子上学没人接送？

她问咱妈不来呀？

她说的咱妈是我妈。

当年我妈第一次来北京看我，我上班没空陪她，正在单位担心呢，彦平打来电话：“咱妈在我家呢，我们正包饺子呢。”

她没说你放心吧，我的心就踏踏实实的了。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我认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那种“不管她将来做什么得罪了我，我都会原谅”的那种朋友。

对于她关于咱妈的这个问题，我回答说：“他说让我别管了，这事交给他办。”

“这不就得了，你还愁什么？找老公就得找这样的，没找贾那样的就对了。”

除了彦平，谁能记得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由这里，才说到1997年，说起刚认识时的两个傻丫头，跟拜堂似的，相互一鞠躬说：“请多多关照。”

彦平说：“年轻的时候，容易被表象的东西吸引，那时候邪了门儿了，就喜欢长得帅的！还别说，那个贾长得真是帅！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跟他谈，我就倒追他了！”

最后这句我是第一次听彦平说，我用脚尖踢踢她：“真的？还倒追？早知道我当年让给你好了。”

彦平很认真地说：“你以为呢？要不是因为你喜欢他，当年换谁我都上手抢。早知道你俩没个善终，我该参与一下，可惜了了。”

她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有多好？到“因为她喜欢，我再喜欢也算了”的程度。

当年如果我俩不是好朋友，看样子我俩很可能是情敌。

现在没有如果，我俩会是一生的好朋友。我们会在老公孩子外出的空隙里，一起坐在地板上，喝着茶，聊聊家长里短，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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