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乐琴的《园中风味》,颇有市井风味,融入西画画法。

　　1993年,邓乐琴在个人作品《江山如此多娇》前留影。

近日,由广东省档案局、广东岭南文博研究院联合主办的“因画而生———邓乐琴艺术贡献展”在广东省档案馆展厅开幕。一个陌生的名字———邓乐琴,重新出现于今人面前:邓乐琴是“中国现代美术先驱”颜文梁在苏州美专的弟子,解放后一直在中山医科大学里钻研科学医学绘画,但一直没有放弃过艺术追求,数十年大隐隐于市,在喧闹的广州城中做着艺术上孤独的求索。

今年6月,享年97岁的邓乐琴在广州悄然去世。由于生前没有卖过一张画,除了抗战时期以及文革时期流散的作品,邓乐琴主要的代表作都被完整保留下来,近千幅作品成了一个有待画界、理论界研究的“孤例”:邓乐琴的孤独求索对岭南画坛价值几许?邓乐琴式的画坛隐士对当今画家有何启示意义?南方日报记者进行了深入采访。

据了解,本次邓乐琴艺术贡献展分两期进行,第一期(9月20日-9月30日)展点在广东省档案馆,第二期(10月10日-10月22日)展点则在广东岭南文博研究院展览馆。

最后的背影———生前曾说“我不想出名”

如果在广东美术界论资排辈,邓乐琴是“老前辈”。他1932年就读于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师从“早年西方绘画的传播者”颜文梁。苏州美专堪称中国现代美术摇篮之一,诞生了董希文等一批大师级人物。但作为当年苏州美专首届毕业生,邓乐琴却并不为外人熟知。

据知情人士回忆,1948年,邓乐琴在广州文德路中山图书馆举行个人画展,岭南画派宗师高剑父多次莅临,认为邓乐琴画虎“工笔中有神,略微离远看,有苏湘绣的味道,别具一格。虎状雄威有华南虎肤色之美,又有东北虎之厚实,很为可取之”。而解放后,邓乐琴也与关山月等岭南派传人交往颇多,但来往仅限于切磋画意。

邓乐琴经历的年代并不平静。抗战时期,邓乐琴奔赴战地,创作了近百幅抗日宣传画,他的抗日画作《钟馗斩鬼图》等曾轰动一时。解放后,因工作需要,邓乐琴错失了进入美院工作的机会,任职于中山医科大学,兢兢业业地从事了几十年医学绘画工作,但白天他从事精益求精的科学绘制,晚上则天马行空、笔走龙蛇探索国画艺术。文革中,邓乐琴因为画画被批斗为走资派,下放到干校劳改,邓乐琴却一直很乐观,对前来探望的家人说:“不让我画画没关系,但我可以拿田地当画纸,拿树枝做画笔。”

直到70多岁离开工作岗位后,邓乐琴迎来艺术创作第二次春天,每天临池不辍。他的女儿邓爱莲回忆说,父亲经常是白天闭门作画,吃饭时间都忘记走出来。邓乐琴徜徉于艺海之中,但他几乎谢绝一般画家的一切应酬,与画坛鲜有来往、不搞画展、不图任何名利,对慕名而来的画商一概回绝。几年前,邓乐琴与红线女等岭南名家一起,被广东省档案馆吸收为入库广东名人,但邓乐琴当时却说:“我不想出名!”

邓乐琴去世前,他的书房桌面上还留着没有来得及落款的花鸟画。女儿回忆说,老人生前曾有这样的遗愿,完成《百虎图》后,还要创作《百花图》、《百雀图》,当年他这些囿居画室的壮志,终因年事已高、中风卧床而未能实现。而他之前闭门创作的那些精品,直到去世后,才得以展示给世人。

广州美术学院原副院长、国画家王韧看完画展后,对邓乐琴笔下的竹子赞赏有加。“邓老画的竹子不同凡响,这不是风竹、雨竹,他的竹子都是冲天而起,他把人格力量全部画出来了。”

艺术苦行僧———医学绘画“超国际水平”

邓乐琴继承了颜文梁等人所传授的西方油画的写实风格,又研习了岭南画派的笔墨特色。特别在用色上颇为大胆,加上早年扎实的素描功底,他的国画显得清新脱俗。如他笔下的老虎、孔雀,竖起的毛发好似可以随风摇摆,栩栩如生。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朱曜奎认为,邓乐琴的一生,几乎涉猎了中国绘画的全部,从百兽之王———老虎,到一只蜜蜂,从百花之王———牡丹,到菜园的胡萝卜,他都尝试用不同画法诠释,堪称中国画改革的“研究者”。

邓乐琴在中山医里被称呼为“画家”,在医学绘画领域也成为学科带头人。上世纪50年代,他所绘制的《显微镜下的奴肉切片精细细胞色彩图》,代表中国参加在埃及开罗召开的眼科国际医学会,被誉为“超国际水平的佳作”。

虽然师出名门,解放前在广州、香港等地的画展就名噪一时,但解放后邓乐琴选择了藉藉无名的人生轨迹。在广东画坛,传承江南派衣钵的邓乐琴既没有师长,又没有弟子,又不愿宣传,没有任何“唱和”,显得形单影只。1993年,广州市文联为邓乐琴在文化公园举办了大型画展,展出其用3年时间绘制的长26米《百虎图》。当时,200余幅作品让人们才知道了这样一位画坛前辈。但在此之后,邓乐琴又闭门蜗居苦研艺术,在本地几乎所有艺术活动中“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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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界评价———

成就与名气为何不相称

作为一个“孤本”,邓乐琴遗留的近千幅遗作还有待艺术界研究和重新评价。美术界不少研究者提出,为什么邓乐琴的画这么有艺术成就,却跟他现在的名声很不相称?广东美术界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省博物馆研究员朱万章认为,这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在1949年以后,邓乐琴供职于中山医学院,不属于美术的专业院校,因此,他游离于主流美术界之外,所以主流美术圈的人对他比较淡漠。另外,邓乐琴本人淡泊名利,比较低调或者说缺少一种宣传,让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

原广州市文联副主席吴东锋则认为,邓乐琴的艺术与人格合一,如同一个孤品,反照了当代画坛普遍的浮躁心态。“中国画的特点是心身一致,所以邓乐琴的一丝不苟跟一尘不染是一致的,特别是他一辈子默默无闻做这么一件事情,不赶潮流,不作秀,这种精神跟我们当前一些画家很不同。”吴东锋说,现在一些画家往往有一大堆的头衔,有的画家自我介绍还会放上和领导的合照,这种作派和邓乐琴形成了鲜明比照。

专题采写:南方日报记者李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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