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毅然
顾城杀妻自缢案,惊耸文坛,轰动一时,虽说已远去17个年头,新闻成旧闻,但我仍不时萦绕于怀。
顾城太自私了。只想得到不想付出,不愿对别人承担任何责任,以为成名就可享有特权,可以高乎于众超乎于世,别人都得为自己让路开道。特别难以接受的是他对自己孩子木耳的遗弃,连基本人性都不具备,普通人的价值标准都达不到,还做什么诗人?问题也就出在这里,顾城确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朦胧诗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在我刚刚写完的一本专著中还引用这两行诗句。可诗归诗,人是人,总不能一诗成名,人就成了“超人”。从法律角度,顾城杀妻,责任自负,没得话说。
从根本意义上,社会对此悲剧亦负有一定责任。所谓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顾城的骄横便来自社会对名人的溺宠。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当今社会,名人似乎就是大夫,惟礼可上,刑则难加。双重标准将顾城培养成一个自认为可以超乎社会规则之外的人,骄心日侈,意态日纵。如此这般,谢烨越宠他,他也就越以为可以为所欲为。难道仅仅能写几句诗,就可以不对自己、妻子、孩子的生活负责?就可以整天不出门玩木匠,让女人挣钱养活自己?
谢烨(1958-1993)这位美丽聪慧的外语系大学生,尽管像太阳一样宽容,且是此案的受害者,但从相当程度上,对悲剧亦负有间接责任。她对顾城过于惯宠,居然主动为丈夫找来情人。谢烨最后死于丈夫斧下,远因恰在于英儿的到来。而当年没有谢烨的努力,英儿则不可能来到激流岛,不可能进入他们的生活,亦不可能酿成此幕惨剧。每个人的生活都须有一定的边界,过界而行总会带来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尽管谢烨的让步出于顾城的压迫———不接受儿子木耳,但她仍不应做出不能做出的让步。顾城1993年10月8日返回新西兰不久后杀妻,直接源于英儿的离去,迁怒于谢烨。
李英(英儿)的《魂断激流岛》,将自己打扮成好可怜好无辜从不“用”人的女孩,并坦率地摊开了自己与刘湛秋、与顾城、然后又与老外约翰的爱情,其意在为自己辨诬。如何评说她与刘、与顾同时并存的爱情呢?本来这只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事儿,关涉隐私,别人不便评说。只是你李英既然发表了《魂断激流岛》,希望向众人证明自己的道德纯洁,从不“用”人,那么也就只能承受公众的种种挑剔了。再怎么说,也是你自愿上的激流岛,挤进人家的生活,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平衡。相形之下,有没有“用”人,已是一个很小的品德问题,酿成悲剧才是关键所在。
特别好笑的是刘湛秋,一副义正词不达意严的样子,似乎与此事彻底无关,自己只是一位旁观者,一股评点江山的味道。可你与人家姑娘扯婚外恋,玩弄“三年以后给你一个家”,最后又主动将她送给顾城,还怎么好意思站出来自辩?如果真正爱英儿,何以在英儿只要你一个电话就退掉赴新西兰飞机票之时,不站出来拉英儿一把?我们社会确实已经十分宽容了,刘先生才敢于站出来,但他怎么摘得清其中的干系呢?
2002年3月,李英(英儿)在悉尼唐人街为自己的纪实小说《爱情伊妹儿》举行发布会。英儿说书中的G就是顾城,F是她前夫,Z是现在的爱人刘湛秋。刘诗人陪同英儿出席发布会,且与记者小叙。《爱情伊妹儿》2003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一发行便被订购一空,新浪网和武汉的四家报刊上连载。该书详尽披露英儿与诗人刘湛秋的情侣关系。顾城遗作《英儿》因英儿的《爱情伊妹儿》得到缀续。
顾城杀妻案确是一桩牵涉到名人、伦理等深层问题的案件,法律只能判决最基本最表层的是非,涉及社会伦理与个人品德的深层面问题,只能交付舆论。
裴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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