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一个艳阳天的下午,我在北京西郊的画室中见到了画家李木。画室的白墙在阳光下白得刺眼,室内的用具犹如抽象画般的简洁有力。李木的话同样很少,但却是有问必答,幽默智慧,我喜欢这样的艺术家,他符合我所接受的那种有关艺术家的定义标准。很快我们的谈话即告一段落,他说他要赶回清华大学上课。他开车离去的时候,并没有频频跟我挥手告别。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彻底地明白了李木把简单的事情尽量简单化的性格秉性。所以,我也很容易理解到为什么李木要把10月份的个展命名为“图画”,正如他为2006年的个展题名为“情景”那般。
单纯,无疑是李木所推崇的关键词。事实上,近些年来的艺术的确变了很多,哪怕不是面目全非,起码也是变化明显——它变得更加得难以琢磨,变得更加得复杂多样。在过去,我们尚可以信赖艺术评论家们的有力阐释,但是现在这种相信已经变得将信将疑,评论家们似乎也成为了当代艺术故弄玄虚的“同谋”。因此,单纯或许成为了某种值得尊敬的当代价值,而真正将其付诸实践的也就成为了当下的稀缺性资源。
绘画,当代评论家曾经预言了其命运的终结,如今则早已跳离了预言中的宿命而生生不息。推崇单纯的李木,对于绘画从来就是不离不弃。在李木看来,命运多舛的不是绘画,而是妄自尊大的当代文化本身。
艺术作品不是为了改变历史进程而作,它的目的地也不仅仅是要达成所谓的“标新立异”。“指点江山”是一种无比错误的“江湖习气”,称得上“大师”的作品也从来不是所谓的立场“亮剑”,或者观点正确的“社会评论”。面对当下的信息泛滥和社会变形,李木认为花样翻新和追逐时流对于艺术没有半点好处,而只会令自己更加得心烦意乱。正如李木关于“图画”的命名方式,实际上他在提醒我们超离世俗而内心释然的孔径,除了宗教、死亡之外,还有艺术。
事实是“图画”,不仅仅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李木或许想这样说,几十年过去了,我确信一件事:我还没有真正理解什么是“图画”!的确“图画”,已经成为了李木坚守的某种原则,他通过自己的创作意图探求这样的终极真理,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无限地接近并不代表着可以成为真理的代言人。任何的奢望就是任何的失望的“祸根”,李木也很清醒的知道这一点,于是李木也总是视单纯为自己最强有力的“戒毒药”。
在几十年的创作中,李木单纯地选择了“风景”这一画题。“风景”,就像“图画”一样简洁而明了,但是李木想说的是:你觉得你知道了,其实你没有!在李木的笔下,“风景”早已不是特定的物象,创作也并非关于特定物象的如实摹写。可以这样说,李木的风景画,一方面是他作为艺术家的特有方式,一方面更是鲜明的文化态度和某种的知识生成。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李木的风景画,建立的正是一种美好的情感秩序,一种知识的视觉想象。
通过这些风景画,李木彰显的是一种具有针对性的热情:具体表现为一种瞬间的心境,一种存在的状态,一种核心的精神诉求。在这些画中,李木保持了非常强烈而敏锐的感觉——对寂静的乡村和繁华的都市,对残垣断壁的古迹和焕然一新的重建,对怀古幽思的茶馆深巷和人声鼎沸的酒吧街边,对艳阳高照下的宽阔广场和万里星空下的时光客栈,都怀着深刻的情感。李木认为,“风景”创作的真谛就是必须对一切景物都要怀着强烈的情感。因为一旦缺少了热情,创作就会变得空洞、肤浅、缺乏意义;因为一旦缺少了热情,不再抱持着关爱的心绪,你就没有真的在生活。
更多的风景创作,可以说是李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行知结论。李木的旅行,不是浮光掠影的穿梭访问,也不是逃避现实的离群索居,却像是美术考古式的现场爬梳。一些作品从表面上看,明显是在对美术史经典图像的情景再现,犹如“探索发现”这样的电视片的手法,但是从更为深层的角度而言则是艺术家将美术史作为资源所进行的文化叩问,其中的《直布罗陀海峡》、《梵高离开后的咖啡店》、《莫奈的厨房》、《里昂火车站》等等,也更像是东西方文化间的一次倾心对话,尤其表现为某种的自觉反省和返璞归真之后的新知生成。以此而论,李木也更像是一个学者,或者说是一位具有“书卷气”的艺术家。
李木的“书卷气”,还具体表现在他关于技法语言的研究态度和有关的文字阐释。他的一本名为《知道得和想到的》的著述令我感触颇深,很难相信这是一位立于当代的中国艺术家的所思所想、所述所录。事实是作为一名艺术家,既要知道技术语言是一种实现创造的必要手段,还要知道它的思想基础以及它的实践意义,然而在嘈杂浮躁的当下我们对此早已充耳不闻;此外,现实中的中国艺术家也一味地接受西方式的方法逻辑和思考向度,偏执于辽阔的空间去寻求“大尺度”的视觉奇迹,而失却了东方原有的博大中见精微的精神传统。李木的艺术语言体现了他自有的“辩证法”,他基于单纯所提倡的是某种的“缩小意识”,即通过“小尺度”的平易近人,转而强调的是技术语言的深度理解与适用性的实践意义,复归的是细致精美的传统,提倡的是精明的判断能力,以及竭力避免美的感性意识走向残忍的行为和低俗化的“一地鸡毛”。
李木对于单纯的追求在近期已经“洗练”成为更趋黑白化的画面,他说这样的变化与自己的心态毫无关联,然而或许他要针对的却是社会整体性的病态现状,并以“唐吉坷德”式的孤傲不群来针砭现实积弊。我从来不认为像李木这样的艺术家是非主流的,事实是关于艺术家的划分从来只有一个亘古不变的标准——“好的艺术家和不好的艺术家”。同样,亦如那句名言——“真理永远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看似悖论,然而事实却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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