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忠军
似乎大家越来越有一种印象,就是越来越多的舞蹈中的演员穿着越来越暴露。
其实,暴露与否本来与舞蹈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舞蹈本来是作为一种交流的媒介存在的,或者是跳给神的,或者是人们聚在一起交流感情、怡情悦性的。那时候人们跳舞,应该不会留意自己穿得是否太多。让人在舞蹈的时候要努力脱衣服那是人类文明很晚的阶段了,那就是舞蹈作为一种单纯的表演,尤其是在声光电条件下作为一种舞台表演的时候。这时候舞蹈更多地不再带有崇敬或敬畏心理,也不是自己高兴欢喜的时候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而是表演给别人看的,尤其是表演给买了票的“观众”看的,被买了。这时的舞蹈变成一种商品了。
商品有一条很重要的法则,就是需求决定供给。自然有那些低俗、粗俗、庸俗的趣味,不懂艺术的魅力而只贪嗜感官的享受,因为有这些需要,自然也就产生了让女演员衣服越穿越少的舞蹈,什么脱衣舞、肚皮舞等等。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这种表演屡见不鲜,也不足为怪,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三俗”的表演,似乎很具侵蚀力,大有星火燎原之势,甚至有些元素和形式还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所谓的舞蹈艺术的殿堂,披上了艺术的光环,摇身一变,戴上了美其名曰“创新”的桂冠。就连近年来中国的某些民族舞演出也是越穿越少,本来是庄重大气的筒裙,慢慢地短了、紧了;本来是“长袖善舞”,却渐渐地光着膀子、露出脊背了。有时候大冬天的,也要违反自然规律,露出不该露的,难怪总有善良单纯的小孩子问爸爸妈妈:“她们不冷吗?”
不可否认,人类的身体有可审美的地方。从雕塑、绘画到舞蹈,几乎每种艺术当中都有对人类身体的探讨。可以说身体是作为艺术的一种题材和思考维度,但这并不意味着艺术应该将身体作为单一的对象,更不是指应该将身体本体化,为了展示身体而展示身体。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将舞蹈艺术简单化、身体化的暴露倾向折射出一种文化暗流,即艺术行为和表演活动越来越脱离现实,越来越缺乏作为营造充满活力的文化环境的担当,越来越趋向迎合低级趣味、满足感官需要,从而走向没落与糜腐。
有人将这种病症归因于西方现当代舞蹈的强势进入,这是没有抓住问题的要害。文化和艺术发展层面的反思,也要首先从内因方面反思:我们有没有具备一种文化史和艺术史的广阔视野,尽可能地吸收一些充满活力和魅力的外来文化和艺术?有没有具备一种艺术免疫能力,对那些不适合中国文化建设需要的不良倾向做出甄别和抵抗?要知道,并不是所有西方的、叫做当代艺术的东西都应该一股脑儿地拿进来,搬上我们的舞台。这原本已经是早已解决过的理论问题。再者,很有意味的是,作为现代舞创始人之一的邓肯,恰恰走的不是暴露路线,而是从古代雕塑、绘画中吸收灵感,每每起舞,都是一袭长衫。这足以为现代舞正名了。看来,自卑地丢弃自己的艺术传统和盲目地归罪于外来文化,都不是正确的反思立场。解决类似暴露这一类的艺术问题,还得要从艺术的本体出发,尊重我们心灵的自由表达,相信观众的审美和智力,而不是听任身体的放纵表演,功利地赢得短暂的鼓噪。如果从这种立场出发,即使露一点,那也很可能会露出真正的可爱、真正的曲线和真正的美。因为有时候,意图和立意决定了艺术的高度和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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