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闲话
□林伟光
因为同为潮人,于秦牧就有一份特别的,或者说是亲切也恰当的情愫,或因此就格外地关注,同时也派生出了一份深沉的叹惋。此话怎说?不错,从文学所达到的成就,秦牧可列于大家,不可谓不高,但关键之处是他有才华可以超迈大家,跻身大师之林,但却令人叹惋地擦身而过。
我这么说多少是要冒些风险的,因为尤其在广东,许多的场合上,秦牧已经被冠以“散文大师”之徽号了———可惜还不是文学大师,然而,在更大的范围,例如全国或者文学史上呢?好像仍未得到确认。不错,他曾经与杨朔、刘白羽,并称为“当代散文三大家”,但也仅仅“大家”而已。何况这“当代”在当前的颠覆语境下,多少已打了些折扣,准确说,应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的那短短几年,其时固不像后来浩劫的“万马齐喑”,却很难说是十分宽松的理想辰光。虽然当局倡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但刚刚过去的噩梦,多多少少仍有些令人心有余悸,即使以上之“三大家”,也只能置事实于不顾,如善颂的百灵,婉转而歌。———这也成了他们创作十分明显的局限,因此,当历史淘尽浮沙,时移境迁之后的今天,他们也就无法摆脱人们的诟病了。这是包括秦牧的“当代散文三大家”的悲哀,是自身的悲哀,更是那个时代的中国作家的悲哀。
虽然有人说,作家首先应该是思想家,这话不错,但标准或许太高了,没有几个真的能达到;不过,要求作家坚持自己独立的观察与思考,不做任何形式的传声筒或应声虫,应该是不算过分的要求。你可以不高瞻远瞩,但由于你的真诚与真实的反映,你的作品可能散发出超越时空的深远魅力。当然,我们并不能否定秦牧们笔下所反映的也有若干的真实性,但这真实或者只是表面,或者局部,甚至是粉饰出来的真实,这种真实只是虚假的真实。也不只是他们,阅读同时代其他作家的文章,大多都有这么一种情况,显得矫情,不过他们表现得更加集中突出而已。当然,倘以秦牧与另外两位比,秦牧似乎要稍高一筹,毕竟与他们泛滥的诗情不同,他多少坚持了自己的风格,以一种在当时来说,应该算得“另类”的思辨与知识的文风,给我们营造出一份洋溢着理趣情趣乐趣的审美快乐。或许因此,秦牧的那本文艺评论散文《艺海拾贝》才得以一版再版,至今魅力不减。而另一篇《花城》的散文,也因对广州这座充满生机的南方城市的准确定位和描写,而使它拥有了强大的艺术生命力量,广州因此又有了“花城”之誉。因一篇文章成就一座城市,固然不免夸饰,但一篇文章赋予一座城市艺术的美丽,却非秦牧之《花城》而何?
由于秦牧的独立性,或曰多少存在的,那种在当时显得较为“另类”的艺术风貌,他是最有可能成为“大师”的作家,应该说他也有这种深厚的艺术潜力,可惜由于时代的制约,以及自身的局限,———缺乏直面现实秉笔直书的勇气,他终于与“大师”无缘,这是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无奈,叹惋终将留给历史一声沉重的叹息,一抹惘然的怅恨。
或曰浩劫之后,秦牧的创作并未停止,那时他仅58岁,应该仍然大有可为。是的,于他那也是一段难得的创作丰硕时光,据统计,从“沐春风”至他突然去世,十五六年间他出版的各类创作集有三十多种,其中包括他唯一的长篇小说《愤怒的海》。如此众多的作品,却始终未能奠定秦牧“大师”的地位,什么缘故呢?或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不然,此时的秦牧所创作的,固不乏精彩精辟的力作,甚至个别思想的锐利性更强,但就总体而言,他的文学格局已定,不过是成熟与完善,所作的不是创造,甚至有些近乎收尾,而过多的社会事务也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的创作。他终于未能够迎来人们所期待的艺术的巅峰,惜哉。
林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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