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
“嗨,上海”,简单的三个字,当它成为一本书的书名时,会有多少深情与内涵蕴藏其中?
呈现在眼前的这本《嗨,上海》,以图文并茂的方式,追忆1978年至2009年这30年间,岁月流逝中的上海。
拍摄者龚建华和配文者杨晓能,都曾在上海生活,现居美国。前者在旧金山主持摄影工作室,后者在斯坦福大学任坎特视觉艺术中心亚洲主任,都可谓功成名就。“嗨,上海”,是离乡多年后他们从大洋彼岸传来的问候,道不尽浓浓乡情与深深眷恋。
龚建华拍摄的上海,初看平淡无奇,缺乏那种令人一见钟情的魅力。他的镜头里,没有仿佛纽约曼哈顿的陆家嘴,没有堪比香榭丽舍大道的衡山路,也不见昔日显贵和洋派的领事馆、夜总会、海关大楼等地标性建筑。相反,他端着相机,穿行、驻足、凝神在沪上大街小巷。拥挤的民宅、喧哗的弄堂,在他的镜头中随处可见,他为上海留下了属于平民百姓的日常影像。
正因为此,龚建华的照片呈现出的不是上海的流光溢彩,也与繁华现代无关。在这本以 “百姓生活史”为副标题的画册中,看到的不是上海日益变化中的“新”,而是各式各样已经消失的“旧”:临街搭棚的理发店、弄堂里半开放的简易公厕、担着搪瓷钢精锅走街串巷的小贩、外滩的“打桩模子”、最后的粮店、最后的老虎灶、银行前的长龙……
尽管,就视觉冲击力而言,“旧”不如“新”。但就内在的蕴含和情愫而言,“旧”却远比“新”更能打动人。这些已退出历史舞台的旧事物,距离我们的记忆并不遥远。旧物重睹,虽难免伤感、惋惜、留恋,但却不能不说,它们的消失是对“发展”一词的最好诠释。人非物亦非,庆幸还有照片的纪实,为我们真实记载了消逝中的上海,告知人们,今日之上海正是从它而来。
身为上海人,这个都市的一分子,两位作者关心的不是这所城市外表的光鲜亮丽,他们用心捕捉和挖掘的,是这所城市内在的喜怒哀乐。在这一过程中,“人”是不可缺少的主角。照片中,这些不知姓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举一动,展现了属于这个特定年代的社会氛围。223幅黑白照片的集体呈现与互相映衬,是一阙生活交响曲,也是关于社会百态的叙事诗。上海的个性与品格,在其中显露无遗。
一条狭长里弄中,外婆淘米、妈妈洗衣、女儿温书,每一个空间都被挤满,但也被高效利用,既嘈杂又有序,这就是上海;一位20世纪90年代的摩登青年,运动衫、牛仔裤、蛤蟆镜,却手持蒲扇,站在一个冒烟的煤球炉旁,可见也是个熟练的“炉前工”。既踏实又时尚,这也是上海;弄堂里摆开的土制乒乓球桌,一边大一些、低一些,另一边高一些却小得多,当中木棍横放,就是球网。球台简陋,但系着红领巾的“球员”一丝不苟,发的球挺转,打得真投入。简陋,但却认真,这也是上海。
甚至要感谢曾经的上海那逼仄的住房条件,让人们得以有机会窥看到本应发生在一扇扇门、一幕幕帘背后的生活场景。未来得及梳妆打扮的姑娘拎着马桶匆匆而过,女儿在街边为老父亲搓澡,小男孩给在公共水池中洗澡的爸爸递肥皂等等,尽管有几分不雅、几分寒碜,但仍掩盖不住充溢其间的人性的美好。这,也是上海。
一场暴雨过后,街道已成水巷。但生活还在继续,心情不受打扰。一边,老太将脚跷到沙发上,安心读报,胜似海滩度假;另一边,3位姑娘携手趟过没过脚踝的积水,短裙时髦,笑容洋溢。无论何等灾害,一样坚强、从容与乐观,这也是上海。
毫无疑问,不管历史如何变迁,上海人始终有它的城市品格与精神在。这种被称为“腔调”的品格与个性,在荣辱贫富、喜怒哀乐、世道变迁等等的挟裹中从未散失,反倒越来越醇,越来越有味。
譬如《嗨,上海》中一幅普通的场景:5位盲人结伴搭渡轮,右手持盲棒,左手搭着前一个人的肩膀,男士在前,女士在后,形成整齐的队列。他们衣衫整洁、端正,尤令人诧异的是,每一个人的皮鞋都擦得锃亮。没有人知道,这主人看不到的皮鞋,究竟是谁擦的、又为何而擦。唯一知道的,是必须对这些充满自尊的人肃然起敬。
(《嗨,上海:1978-2009百姓生活史》,杨晓能著,龚建华摄,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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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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