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样的一个明星书写者
2010年11月28日 14:33 羊城晚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黄佟佟

如果你跟我一样,是一个控张爱玲控亦舒控明星控八卦控的人,你一定会知道韩松落———他是我们这个时代里最出色的明星书写者———不是 “之一”,而是 “最好”。

真正好的东西,都叫人不安,这是胡才子的至理名言,看韩老师的文字你总恨不得手里有个小本本,把那些清盈灵异到可以在天地间自生自长的好句子一一抄下来,用王小波的话说“在一片浓绿之中,她看到一点白色,那是一具雪白的骸骨端坐在深草之中。”

好到让人惊骇,韩老师有一支清风明月般疏朗的笔,他栖在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西疆,写要多时髦有多时髦的专栏,这些专栏遍布中国,在这些专栏里,他写人,也写事,写东也写西,写春也写夏,写星空也写脚下的尘泥,在这所有的所有里,他写得最好的,还是她们。

她们是谁?

她们是女明星。

她们是林青霞、邓丽君、蔡琴、潘美辰、赵雅芝、翁美玲、三毛、梅艳芳……

她们是他的旧相识,邂逅在十二岁随小舅去相亲时陌生人家的朝南屋,她们生活在《大众电影》《海外星云》的某个版面上,她们眉目如画、热情满怀,她们代表着美丽,代表着爱情,代表着渴望,代表着远方———窗外是一架丝瓜,窗内是一屋幽绿,那个敏感的少年遇上了她们,人生若只如初见般青涩的爱恋。

许多许多年过去,她们有的退却、有的凋零、有的不知所终、有的盛放依然,急景凋年火树银花般灿烂,虽美,但易逝,虽强,但易折,有谁记得呢,有谁会在意呢?当一切都是这样的匆匆。

只有他,他是她们最痴心的监护人,最狂热的暗恋者,是她们今生的爱人,隔代的知己,天长日久,他遥远地注视,意乱情迷地等待,心旌动摇地书写———有时是热情, “那些有少女气质的女子,总让我想起蔷薇,涩、灵动、简单、自然,有节制,有许多可能,而不像玫瑰,饱满、馥郁、浓烈,一下就把整个夏天的话都说完了。”(莫文蔚篇);有时是怜惜, “只有身心溃败的人,才会在那么一系列明亮的恋情之,不加追究地选择这么一个古怪的人。”(邓丽君篇);有时是恻然,“她是因为爱才,才爱上他,她是把他的人和他的才打着包一起来爱的,甚至可以说,她是通过他,来爱一切天才的创作和灵感和热情。”(蔡琴篇);更多的时候,是微笑,“春有春的甜美,春也有春的暴烈,寒意犹在,暴雨将至,满怀的青春,其实是满怀的不甘和不安,决定了要争斗、要挣扎、要期望,爱情似掌心砂,越握,越要流走。所以要等,所以要忍,一直要到春天过去,到灿烂平息,到雷霆把他们轻轻放过,到幸福不请自来,才笃定,才坦然,才能在街头淡淡一笑。”(林青霞篇)

他对她们,是真正的怜惜,真正的懂得。

女人看到这样的文章,会心慌,会震动,会惊异,会生气,这样的懂得,偏偏是个男人。这个男人仿佛天生有一双慧眼,穿透迷离世情,将波云诡谲的恩怨纠结照个通光透明,“从贫苦坎坷生活里长大的男人女人,都有点像神话里那个瓶子里的魔鬼,你不是没给他爱,不是没救他,而是救晚了。”在他那双玲珑剔透晶光四射的眼睛里,一切都休想逃遁,他那样的锋利、尖锐、无情,直抵真相彼岸,在残酷冰冷的世界尽头终于布下无所不在的阔大悲悯,“即便颠倒众生过,也还是没有一劳永逸,永远要重新开始,重新进入动荡,重新寻找,重新赢得欢喜———还要用所剩无几的温度和气力,去暖热怀里的新人,去暖热一所新房子。即便安稳尚在,也知道那只是刹那,也难免惴惴地望向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动荡要来,还有什么命运需要倾尽全力去迎接。”

最懂女人的,永远是男人。

女人对女人的懂得,因为其品质的相近而狭窄,充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嘶鸣,而男人对女人的懂得,是天与地的对望,阴与阳的交融,因其远而体贴,因其淡而浓烈,是这世间永不腐坏的男女之情———从来不曾相濡以沫,却永远不改初衷岁岁年年相望于江湖的爱悦。

他和她们,虽不相识,却已然相知,她们让他怦然心动,他让她们活在他的文字里,这让我想起了德国的一句谚语:“要暗透了,才能更见星光。”在我看来,韩松落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站在极黑极暗的天空下,用极其清明极其温柔的眼光抬眼打量天空,他一边忆写一边歌唱,在我们这个纷乱时代里在极黑极暗的时空里为无数平凡女子们亮起一盏萤灯。

(韩松落著《我们的她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

黄佟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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