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振华
先锋艺术一开始就注定是边缘的,它一旦成为中心,先锋的头冠就要让给新的先锋艺术。这个特点表现在空间上,则是先锋艺术始终处在游牧,定居,再游牧,再定居的流动和迁徙之中。
把握了边缘性和游牧性这两个特点,等于把握了艺术区变迁发展的基本要素。
说到艺术区,不能不提到美国纽约。人们说在20世纪,世界艺术的中心从巴黎转移到了纽约,这个转移的迹象首先就是在艺术社区呈现出来的,或者说纽约的艺术区在空间上承载了世界的艺术中心功能,那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20世纪初期,纽约曼哈顿下城的格林威治村,成为前卫的艺术家、文人骚客的聚集地,到上世纪60年代达到顶峰,成为美国现代艺术中心,从这里刮起的艺术风潮,影响到全美和全世界。
到了70年代,格林威治村被时髦高档的餐饮业、服饰店和豪华住宅所占据。这其中当然也不乏当年贫困的反叛者在这里摇身一变,成为挥金如土的新贵。于是,新的先锋艺术家们搬到SoHo,重新开辟天地。然而SoHo很快也被资本和市场所攻陷,它的房租涨幅和艺术市场一样火爆,艺术家不得不另觅新址。
后来,纽约的东村、切尔西区、诺利塔都成为艺术家们新的栖居地,许多艺术家还跨河来到对岸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到皇后区长岛市寻找低廉的房屋。
中国艺术区10年来的变迁史似乎也在步纽约艺术区的后尘。以北京著名的798艺术区为例,在新世纪初期,艺术家们最早开始进入798时,房租便宜,高大宽敞,艺术生产和工业生产有条不紊、交错进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城市景观。
由于艺术家的入住带旺了这个地方的人气,也随着电子工业园区的产业转型,798的业主看好这个地方的商业价值,曾经一度想让入住798的艺术家们搬走,对园区进行纯商业开发。由于艺术家的强烈呼吁,也随着“文化产业”概念的出现,政府开始以新的眼光来规划798,后来,它终于获得了文化产业园区的合法身份。
事实上,“文化产业”的蓬勃开展未必是真正先锋艺术家的福音。随着798房租的成倍飙升,大的文化机构、商业画廊的入住,在高昂的房租面前,艺术家们开始退却。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大逃亡”。是的,他们获得了胜利,他们成就了798、创造了798,同时他们又必须为他们的成就和创造付出“逃亡”的代价。
除了少数获得了较大商业成功的艺术家还能在798坚持,一般艺术家显然无法继续在这里驻足,他们必须开始新的游牧。当年,他们定居在这里,是为了一起扎堆,相互取暖,让艺术的声音更加强大。可是,一旦艺术的声音变得响亮,何况,它同时还具有巨大的市场潜力,那么,对先锋艺术家来说,他们离新的边缘化就不远了。
后来,艺术区的模式在北京的城乡结合部广泛推行。京郊农民发现,干什么都不如把房子租给艺术家们做画室更加简单和实惠。然而,这种艺术的定居是不稳固的,一旦规划有变,这些游牧到北京、希望成就梦想的艺术家们,就会被“拆迁”惊扰,不得不开始寻觅新的栖身之所。
20世纪以来,都市越来越呈现出多元、包容的特性,这使得艺术成为都市文化的一个重要元素。在强大的资本和消费文化面前,艺术和市场一方面相互补充、相互利用;另一方面相互博弈、相互冲突。对于先锋艺术而言,由于它的边缘性和游牧性,注定无法和商业合流,在空间上不断地游牧和定居,成为它无法逃避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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