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古朴犹存 腾冲极边的诱惑
一个人的皮影戏
皮影戏起源于汉朝时的陕西,兴于唐朝的山西、河南一带,盛于清朝的河北。腾冲的皮影戏是清朝道光年间从广东、湖南一带流传过来的,至今有150多年历史。在电视尚未普及的年代,它就是村民们的“手工电影”。不论是在腾冲县城的饭店吃饭, 还是行走在和顺古镇,都能看到皮影戏的表演招贴,有的甚至变成了路标的一部分。在这些表演招牌上,我们同时看到一个名字:刘永周。
追踪“手工电影人”
傍晚,“腾越人家”饭店的一楼已经座无虚席,人们一边点菜,一边静等皮影戏开场。戏台设在院子正对着大门的一侧,四周都用木板和幕布围了起来,人们只能看着幕布上晃动的人影暗自猜测。
六点半,名为《龟与鹤》的故事正式上演,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只有“龟”与“鹤”伴随着或急或缓的音乐在河畔不断地斗智斗勇,龟的机警,鹤的灵巧,把现场观众逗得合不拢嘴。偶尔有好奇的观众走到戏台后面,掀开幕布,看表演者如何舞动皮影。
整场表演大概20 分钟左右,慕名而来的我们不免意犹未尽。听说下一场演出就在隔壁饭店进行,我们赶紧退掉还没上桌的饭菜,追随而去。这一场演出的故事名为《大救驾》,说的是腾冲名小吃“大救驾”的由来:明朝末年,永历皇帝朱由榔被清军逼到西南地区,途经腾冲时,又饿又累,到一家饭店投宿;店家晓得客人辛苦,使出浑身解数,炒了一盘自己新近琢磨出来的小吃奉上,永历皇帝吃后大加赞赏,考虑到这道小吃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急,于是赐名“大救驾”。表演者的旁白、唱腔带有腾冲口音,但因为配有字幕,外地人看起来也完全没有障碍。事实上,腾冲方言的口音与华北地区相近,并不难懂。而且,北方人多是“听戏”,重唱腔,而南方人多是“看戏”,更重表演。
表演结束,我们不禁跟着人们跑到幕后观看,一个六十出头、穿着对襟衣服的汉子正在教三个女孩子如何收拾。有个小姑娘说想摸摸看,他便把皮影递了过来。他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刘永周。
据朋友介绍,刘永周是腾冲皮影的最后一代传人,凭借精湛的皮影制作和表演多次获奖。他还是云南省文化厅认证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在滇西小有名气,曾受邀携皮影作品参加中缅建交55 周年“中国文化月”的展览。
刘永周年轻的时候,跟随父亲制作、表演皮影,经常从年初忙到年尾。过去,有庙会的地方便会有皮影戏表演,哪里遇到了干旱、水灾或者瘟疫,村民们也会请他们过去唱上几天。为了演好皮影戏,刘永周和父亲曾到河北、山西一带取经,取长补短。现在,刘永周能够演绎200 多个剧目,从上古时代的《封神演义》到明清小说,再到为商业公司量身定做的《翡翠传奇》等,有些剧目要连着唱上七八天才能表演完。
除了在县城和几家公司合作演出,刘永周主要的演出舞台还是他所住的寨子——腾冲县城以北35公里的固东镇刘家寨,那里有独立的戏楼、十几个能帮他吹拉弹唱的老伙计,还有他的几十箱皮影道具。我们跟刘永周约定,次日到他所住的刘家寨看一看。
来到刘家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牌坊,写着“腾北重镇”四个大字。刘永周年轻时学过绘画、雕塑,这牌坊两侧的壁画便出自他手,一个是刘邦登坛拜将,一个是三英战吕布。之所以把这两个故事画在这里,可能跟主人公都姓刘有关吧。刘永周家的大厅里挂满了文化部、云南省政府、地方市县颁发的各种奖状,还有云南一所高校聘他担任客座教授的证书。院子一角有个小姑娘正在给剪刻好的皮影着色,那是刘永周的一个亲戚。她正在画的是一个形体超过50 厘米的大皮影,不过没有缀结(联结不同皮影的一种纽扣),不会活动,主要是供爱好者买去收藏。
刘永周把家里几套精美的皮影靠子(即已经完工的皮影人物造型)搬了出来,一一挂在院子的绳索上面,其中有一套便是在第二届全国木偶皮影比赛中获得“造型制作奖”的《大闹天宫》,人物造型简单而不失生动,再经表演者的巧手一拨弄,仿佛活了过来。
最后一个表演者和最后一个观众
曾有媒体形容刘永周的表演团队:这是云南唯一活着的皮影戏班。
近几年,看皮影的人渐渐少了,刘永周表演的场次也从一年上百场锐减到二十几场,平均月收入不足千元。儿孙们都改做其他行业了。除了一些老人在农闲时节帮着客串一下,刘永周只有一个固定的表演搭档——曾经一同拜师学艺的村民刘定三。当他提出我们可以1200 元包下一场表演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定三有事不能参加演出,刘永周说:今晚只能唱独角戏了。演出剧目,是他的经典之作《七郎之死》。
晚上八点多,腾冲的天空才慢慢黑了下来。两层楼高的皮影戏楼与刘氏宗祠隔路相望,设在宗祠里面的村委会大声地放着广播喇叭,不时重复一下今晚有皮影戏表演的通知。此刻,作为看台的马路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刘永周胸有成竹地说: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人们吃完饭,看完电视,就过来了。
刘永周在几个老伙计抬着工具,上了戏楼拾掇着,把皮影一一组装好,再挂在绳子上。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旁边渐渐聚拢了不少村民围观。快开场时,戏楼前面果然已站了不少人,其中一个老人带了一条长凳,做持久观赏之打算。
一开始,表演进行得并不理想。刘永周的嗓子有点嘶哑,唱词也有些忘记了,唱到一半会停顿一下,重复几声,好像唱片卡壳了一般,惹得底下一片哄堂大笑。坐在路边栏杆上的孩子学着他的唱腔,彼此笑闹着。我从村委会借了把椅子,作为唯一的外来客,坐在观众中间显得十分另类。好在我的存在并未影响村民们的正常交流:左边一群老先生讨论着皮影戏在寨子里的发展历史;右边一群妇女热烈地交换育儿心得;后面一群小孩在追逐打闹,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旁边一个篮球场上,几个从傍晚就活跃在那里的少年依然精力旺盛,丝毫不为这边的热闹所动,倒是运球的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膜,让我的思绪从舞台上游离。
显然,寨子里的广播通知对聚集观众起了作用。这场表演对于村民来说,更像是一个社交的平台,功能有如赶集。我静坐其中,专注地仰望着幕布上的人物飞动—— 并非我对皮影戏的兴趣有多么浓,而是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融入周围的热闹当中。
台上演出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七郎之死》是《杨家将》中的经典一幕,说的是杨七郎随父兄出征,被辽兵围困在两狼山的山谷,经过几番死命突围才得以逃出包围圈,向主帅潘仁美报信求救;潘仁美的小儿子潘豹曾被七郎打伤,最终不治身亡,潘仁美在关键时刻公报私仇,下令将七郎绑在树上乱箭射死;不想七郎是雷神转世,箭射不进,有人献计说,只要把七郎额头的皮割开,遮住他的眼睛,便可以破了他的神通;就这样,杨七郎被射成了刺猬,据说仅头部便中了72 箭……这一段的表演最为精彩,从拉弓取箭,再到箭插入身,无不活灵活现,与电影无二。
我转到楼上的后台去看刘永周。他一个人在操纵皮影,旁边围坐着七八个帮忙的,有的敲大锣,有的拉胡琴,有的敲梆子,有的打小鼓,有的递皮影……接下来的情节是哭七郎,只见刘永周手举皮影,双目紧闭,低头吟唱,愈唱声音愈嘹亮,也愈加悲怆,仿佛就要哭出来一样,听得我心里都跟着一阵阵难过。此刻,整个后台再无一点噪杂,旁边一直嗑着瓜子的年轻人也停住了手,静静听着。
从后台出来,发现戏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空了,而此时离演出结束尚有20 多分钟。“交际”的目的达到,观众们散去时应该是心满意足的吧。我坐在唯一剩下的那张椅子上,听着无限悲凉的唱腔在空中回荡,心想幸好表演者与观众隔了一层幕布,可以少受许多打击。天上,上弦月早已悬在中央,发出清冷的光。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表演者和最后一个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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