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把价值千万的名琴,他被称为新一代的马友友,他刚刚为DECCA公司录完全套的贝多芬大提琴奏鸣曲,他似乎———正在成为明星。《纽约时报》评价34岁的秦立巍“拥有柔美的音色,无瑕的音准,钢铁般的技巧”,而他自己,大概也准备好了要从马友友手中接棒。不过上周末在北京音乐厅带来肖斯塔科维奇d小调大提琴奏鸣曲之前,秦立巍首先想到的,是不要成为把艺术和娱乐混搭在一起的明星。
谈贝多芬
在他的框架里彰显自我
新京报:能不能先介绍一下为什么要录全套的贝多芬?现在更流行的,似乎是小品。
秦立巍:贝多芬对我来说一直挑战很大。贝多芬和巴赫的大提琴作品,一个是字典,另一个是圣经。我9岁开始学贝多芬,直到现在34岁,25年,而贝多芬写这些奏鸣曲也花了同样的时间。贝多芬给我们大提琴家带来的挑战是多方面的,不管是音乐、层次还是技术。9岁时我觉得技术上很难,十几岁时的难处是怎么让音色漂亮,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又觉得他的风格蛮难掌握的。现在我想把这些东西都结合一下。
新京报:那你现在诠释贝多芬的难处是什么?
秦立巍:现在的目标和以前很不一样,我想成为作曲家和听众之间一个透明的桥梁。我一直深信,玩任何游戏,如果音乐也能被称之为游戏的话,你一定要有个场子。踢足球一定要知道球场多大。年轻时,拉得一定很张扬,出格提升自己的演奏感觉,现在我的目的是一方面保持这种状态,但另一方面一定要在贝多芬的框架里。所以录这张唱片前,我做了很多研究,包括原谱和弓法。小时候在国内是看不到原谱的,都是被重新编辑的,所以我这次像重新学了这五首奏鸣曲一样。
新京报:那你觉得你长大以后和童年时对音乐的理解有什么不同?
秦立巍:心态很不一样。二十几岁时想利用音乐创事业,现在我的确去过很多地方,也和很多大乐团合作过。但是我现在的愿望很自私的,就是想满足自己对音乐的喜爱。现在拉音乐会,我每次拉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每一场都要为自己拉得最好。在德国、英国演出,有时候观众很喜欢,但是我自己不满意,这是最难受的。
新京报:不满意的时候怎么办呢?
秦立巍:往回退一步。以前我有一点“差不多”的概念———如果一个点是对的,它旁边一圈变成这个点,也是对的。可是现在对我来说,所谓差不多,就是不在那个点上,就是错了。所以录唱片也是,为什么走了那么多遍,为了两个半小时,录了差不多24小时的素材。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后悔。当然现在这个点可以说放得盲目地高,给自己也找了不少麻烦。
谈演出现场
拉完五首是坎坷历程
新京报:关于录音大家有不同的观念,比如是在录音室一点点拼出来还是一气呵成。
秦立巍:从音乐家角度来说,现在的音乐家已经不自觉被逼到一个程度,一定要完美。因为所有人都很完美。你听那些老录音,他们只能过一遍,他们那时的科技不可能让你这样剪,太昂贵了。现在不这样了,但我还是非常执著,起码一个乐章一个乐章录,不然很零散。录音对我来说最累的不是达到完美,最累的是你每一遍都要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激情,因为听众是作为听音乐会心态去听的。所以我录音时,安排的是一天录一个奏鸣曲,不能录太多了。
新京报:那有没有现场一次拉完这全套(贝多芬奏鸣曲)?
秦立巍:做过几次一天晚上把五首全拉完的巡演,第一次做的时候压力很大,像一个人训练了很多次却从来没跑过马拉松,你压根不知道你跑二十几公里的时候会怎么样。一般的协奏曲,从第一分钟你就可以看到终点,这个却看不到。有意思的是,你的结果会因为路走的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观众会跟你一起走过这里面的坎坷,5首都结束的时候,我叹了一声气,他们也叹了一声气。
谈中国市场 只靠明星是不完善的
新京报:如果把现场的表演录出来,你觉得效果可以吗?
秦立巍:我的回答肯定是可以的。我拉5首时,音乐会中间会有两次休息。观众能不能真的跟住我呢,我觉得也是可以的,但是比较难的地方是,贝多芬写的时候并不是真的让你从一场音乐会去听的,他花了25年时间。就像巴赫一样,他的无伴奏也不是期待你六个一起去听。
新京报:你自己会听录音吗?
秦立巍:会听,包括我跟我的学生也说,听录音可以,但是你要明白录音里做的任何音乐上的东西,要知道为什么做。
新京报:这次回国,对现在的中国古典音乐市场有什么感受?
秦立巍:刚回来的时候我觉得,中国的古典音乐做得很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在英国,再大的交响乐团,他们就是和我经纪公司签了以后去演出。没有像这边,上台之前还有活动啊,我当时想,这么厉害!这是我完全没想象到的。但是逐渐也碰到一些问题,这个市场其实没有表面上看得这么成熟。中国市场现在是明星带动,而不是曲目带动。如果在柏林或者伦敦,有一个全晚贝多芬的曲目(即便没有明星),肯定有一定的票房。但中国是明星带动,成熟市场两方面都应该有才对。几年前我就是有点懒惰,注意力在音乐上比较多,欧洲有已经完善的市场,曲目量很大,可以尝试很多新的曲目。但是现在我觉得应该回来,包括为什么录贝多芬呢,也是觉得这个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录一些比较好听的通俗的曲目可能比较讨好,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谈马友友
不混搭艺术和音乐
新京报:比起老一代的大提琴家,你觉得现在新一代的大提琴表演者有什么不同?
秦立巍:有很多,从技术角度,现在的人已经完善很多很多。我这次给国际大提琴比赛当评委,入选的四十几个人,开场音乐会都没问题。这是好处也是不好处,特别是比我还年轻的,你一定先完美才谈音乐。可如果你听老的大提琴家,有的音还不准呢,他们的注意力是放在音乐上。在半决赛就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声音比任何人都响,技术也没问题,但是不打动人呀,觉得心不在里面。现在很多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表面的光滑度上,其实有些不完善的美也挺美的。
新京报:贝多芬之后,接下来计划录什么呢?
秦立巍:莫扎特协奏曲。因为我17岁第一次录的时候,现在回去听,蛮嫩的。等到一切经历过之后,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准备2012年重新录一次。有一个英国的唱片公司问我能不能考虑一下录一个从来没录过的曲子,是作曲家MOOR写的双大提琴曲。我还没答应,因为我想,之前没有人拉,肯定有它的原因,我就有点担心是不是音乐本身有问题。所以还要明年到欧洲合一下,再做决定。
新京报:最后,你怎么看马友友第二的说法?在中国大家对马友友知道最多的大概是《卧虎藏龙》的音乐了。
秦立巍:我很荣幸有这种称号。我10岁的时候拉过《天鹅》给他,拉完他跟我说,你拉得比我好,我是场子里唯一相信这句话的人。他是我们拉琴人很崇拜的偶像,一个成功人士。我们起点很不一样,他是巴黎出生拿美国护照,而我是中国出生的,我觉得对中国我有点责任感。我如果只是讨好观众,可以常驻北京、上海,《卧虎藏龙》我也拉过,但我不知道有什么直接大的深刻意义。马友友肯定比我出名,或者更赚钱?我现在不是很富有,但是也不缺钱。我觉得我追求的第一是挑战,在中国市场推广严肃艺术,而不是娱乐;第二对我个人来说,物质上得到满足后,真的是精神上的满足。我喜欢拉琴,我不喜欢把艺术和娱乐结合在一起。
■ 名词解释
贝多芬大提琴奏鸣曲全集
贝多芬的五首奏鸣曲是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大提琴文献之一,堪称检验大提琴家艺术水平的试金石。它包括两首早期作品,一首中期作品,及两首晚期之作,覆盖了贝多芬整个创作生涯。更值得称道的是,作曲家创作时没有任何同类型的早期作品供参考。很多著名大提琴艺术家都录制过这套全集,此前马友友曾经与钢琴家艾斯合作录制过这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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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妍 编辑:骆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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