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30日,法国人类学家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在家中病逝,这位法国思想界最后一位原创性的思想家的离去,无疑更佐证了伊格尔顿的悲观性的观点。这位与萨特同时代的伟人的辞世,不仅仅预示了一个时代的结束,而且预示了一个世纪的终结,那个盛产公共知识分子和思想伟人的20世纪的终结,从这个角度来说,列维-斯特劳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知识分子的世纪终结者。列维-斯特劳斯最富盛名著作应该是那本《忧郁的热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9月版)。该书于1955年在法国出版时成了畅销书,现如今已是20世纪最伟大的著作之一。用桑塔格的话说,《忧郁的热带》的伟大在于“列维-斯特劳斯利用他的经历的方式——他反思着风景的自然状态,反思着身体艰辛的意义,反思着新旧世界的城市,反思着旅行的观念,反思着日落,反思着现代性,反思着识字与权力的关系”。这本书同时还有三联书店的版本,同一个译者。其实我更赞同用不同的译者,多个版本可以对比选择,会更有利于读者。
说到了桑塔格,想起她的最后一本随笔《同时:随笔与演说》(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1月版)中也谈到的翻译问题,她在其中提到说,之所以翻译“成为一项如此复杂的工作,是因为它回应各种各样的目的”:其中就有“从一种语言变成另外一种语言是困难重重的,而某些文本更是坚决拒绝屈服,这是因为作品中某些固有的东西,超越了作者本人的意图和意识,当翻译程序启动时,这些东西就会出现——这种特质,由于没有更好的字眼,我们只好把它称为可译性。”
在一本本身就是翻译的著作中能读到这些关于自古存有,至今争议不断的关于翻译的理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同时》译者是黄灿然,在后记中,他对这部译著不同以往的偏于生涩的风格辩护,他说他希望尽可能地保留多些桑塔格的文风,那种独一无二的声音。在翻译上,他认为翻译的真理是,读者比译者聪明,因此译者不应该把读者婴儿化,“如果我译了一个异质性的句子,如果这个句子在诗歌读者中只有一个读者看得懂并大为激赏,且成为他写作或思考的刺激剂,则我就毫不犹豫保留这个句子。如果把读者的智力和理解力分为十级,那么我要瞄准的是金字塔顶的那一级,而不惜放弃另外九级。”这已经不仅仅是译者一个人的问题,还有读者本身。这才是黄灿然这种翻译理论中最让我敬佩之处:翻译不仅仅是对自己提出高标准,而且还要对读者的阅读能力提出要求。这种互动的翻译理论让翻译的不可能成为了一种作者、译者和读者共同努力达至的更高的精神追求和目标。
按照伊格尔顿的观点分析,让·波德里亚是法国开创性的那一代,2009年他的思想随笔《冷记忆》(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系列有了中文版,相对于他的那些消费主义的秘涩理论书写,这些格言式的书写具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魅力。我迷恋这种断片式的自言自语,沉浸在这种诗意的冥想之中,享受这种一瞬间的智性愉悦。波德里亚的思想碎片仿佛解构主义的手术刀,“没有比解构更具建设性了,它竭尽全力,让世界重新经过文本的筛选,它反复地思索,注释文本,采用如此多的引号、斜体、括号和词源学,以至于书面上已经没有文本了”。(《冷记忆2》)那还剩下什么?只有满地的思想碎片,看似杂乱无序,但是每个碎片折射出的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估计美国哲学家朱迪斯·巴特勒应该是“开创性人物之后的那一代”。在其著作《权力的精神生活:服从的理论》(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版)中,她继承了福柯的权力理论研究,并与其结合了弗洛伊德研究思路,把权力理论和精神理论结合了起来进行思考,力图从理论之间相互阐明,重新发现一些新颖的观点,即“服从”不禁意味着权力服从的过程,同时也是成为一个主体的过程。主体性的建构过程不再是单一的,而是互相作用的辩证过程。有意思的是,这本著作的中文译者张生在书的后记中同样谈到了翻译的问题,他说翻译必错,而作为一个译者,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少犯错误,“有如人生,错误还是在所难免的”。话说得很是诚恳,倒是让我想到,除了基本的准确性,翻译本身就近似于一种“不可能的任务”。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凤凰网无关。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