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还有一个小细节值得提及,在这些短篇的小故事中,大部分都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尾,仿佛故事没有终结,依然继续延续下去。大故事套小故事,而小故事中还有可能发生其他的故事,这种无限延续,永恒复归的意味极其强烈,颇有几分悲观的宿命论味道。这种创作模式,在略萨敬佩的博尔赫斯那里很是常见,但在略萨的小说中却早已是自成体系,融为他创作的一大特点。他后来在一次访谈中总结说:“我认为,小说这个种类有一种无节制的禀赋。小说喜欢繁衍,故事情节喜欢像癌症细胞那样扩散。如果作家抓住了小说的所有线索,那作品就会变成真正的大森林。我认为小说的禀赋就在于此。因为小说是在时间里进行的,而时间是无限的。所以我认为,在小说的雄心里有这种药包罗万象的思想,每当写作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有某个特定的时刻必须杀死故事,因为否则的话,那故事会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同时,我认为,任何故事情节都企图达到这样一种理想境界:让小说包罗万象。”
略萨似乎打算赋予小说一种百科全书式的样本,把小说的繁复美学也诠释到了极致。这样的作家并非少数,比如略萨喜欢的作家福楼拜、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都在某一方面发挥了繁复美学的作用,但略萨与他们的最大区别是,他的繁复美学不仅仅是指的小说的内容,更多的表现是指涉他小说的结构层面。这方面的出色代表无疑就是发表于1966年的第二部作品,也是给他带来很多国际声誉的小说《绿房子》。
三、《绿房子》中独特的“结构现实主义”
坦白说,阅读《绿房子》并不是一个愉悦的体验。你需要一种专注的精神,而且需要大脑急速运转,随时理清其中人物和章节之间的关系。小说中的人物众多,杂乱无序暂且不说,阅读到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故事的版图完整拼凑完成才发现,你所找苦苦寻觅的故事并不如初始想象的那样重要。习惯于阅读传统小说的读者们估计会对这本书透着十分的失望。也许这里可以暗自揣摩一下作者的心态,仿佛能看到略萨傲慢的眼神:我们已经习惯于读者寻找作品的过程,但对这部小说而言,它似乎也在挑选着属于自己的理想读者:具有冷静的头脑,缜密的推理,对谜题的好奇,对拼凑版图的热爱以及对作者的敬畏感。
《绿房子》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结构上的混乱。这种混乱无疑是作者对读者设置的一道门槛,而那些理想读者进入作品需要在千头万绪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线索,然后以此为坐标,寻找其他的线索,串联起其他的故事。略萨说《绿房子》是从回忆中诞生的:“在这部小说中,我企图通过妓院绿房子的建立在皮乌拉人的生活中和想象中所引起的混乱,以及一群冒险家在亚马孙河流域的所作所为及其不幸的遭遇,以虚构的方式,把秘鲁两个相距遥远、差别很大的地区——沙漠地区和森林地区——连接起来。”(《绿房子》前言)小说中的故事能够很简单的复述清楚,但是小说中的结构却不容易分清,按照略萨的说法,这种故意的混乱实际上也是源于生活,因为实际生活是流动的,永无休止的,本身就是一种混乱的状态。而小说中的生活是一种模拟,在模拟中令人眩晕的混乱才变得有条有理,有因有果。小说看似模拟了生活中场景,实际上已经对生活悄悄进行了篡改,“他(小说家)好像对生活进行了再创造,而实际上,他是在修正生活。小说背叛生活的方式有时是细微而明显的,有时是粗暴的;用按比例压缩的、可供读者理解的语言情节把生活封闭起来。于是,读者就可以这样判断它,理解它,特别是用一种真实生活不赞同的逍遥法外的态度来享受它”。(《谎言中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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