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佟佟，专栏作家，常写人物采访，偶尔写写杂文小说，居广州。

佟言无忌

装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本能，为了提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的生存率——男人装是情非得已……

装，简单来说就是假装自己很牛，形容人做事说话装腔作势、行为做作和故作姿态。女人当然也装，方向比较有趣，通常是装嫩、装天真、装弱小，而男人装的方向比较单一，那就是要装牛。

也难怪，这个世界对男人的要求是要“牛”、要强大、要充当保护者，如果你没那么“牛”那么强大不能充当保护者怎么办呢？于是就“装”。卡夫卡最著名的小说讲的就是一个叫格里高尔的男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这完全暗示了男人的处境，所有的男人都是格里高尔，他们看见沙漠就变成土黄，看见风就是雨，装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本能，为了提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的生存率——男人装是情非得已，各位看官原谅这个。

男人“装”的门派繁多，有装老的——蓄胡子染白头发唱邓丽君听黑胶唱片穿旧款西装抽雪茄声明自己是个老派人只求速老只愿早死曾经沧海不是水——“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有装嫩的——洗脸刮面上美容院打玻尿酸用iPhone在卡拉OK里狂唱林宥嘉天天蹲在天涯等新段子在微博上疯狂发帖爆料拼命勾引九零后——“我的心理年龄只有十八”。

有装牛：谈到韩寒时说，“也就那样吧，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喝酒”、穿皱巴巴的衣衫不剪头发、老张老陈老王老崔老冯都是陈年老友但现在不想跟他们玩、无笑容无表情无喜怒、一张臭脸什么都瞧不上只有自己最牛——“嘘，你看出来我牛就好，千万别告诉别人。”

还有装贱人的：用LV穿范思哲紧身裤、只提自己的最高假学历、决不扭头和任何排在我后面的人说话、如果他们试图和我说话会觉得有碍呼吸并力图在一秒钟之内闪人、看到任何比自己位置高的人会在一分钟之内变脸、经常说人势利同时把自己和某位政要的照片挂在办公桌后面——“嗯，我坦率地觉得我很贱并且我为此感到非常骄傲因为我真是太率真了。”

有装成功的，呀！昨天买了三套五千万的房子后来转手了两套赚几百万、我的慈善团队已经到了四川、不想说我资助了多少个孩子、去了几次长江商学院觉得不太习惯——“我觉得成功是一个特别土的词。”还有装失败的：对我是个LOSER但谁不是LOSER、人生无处不LOSER、做这些有何意义、人生虚无、唯有喝酒、我早就不考虑这些问题了——“谁的人生不是一片废墟。”

超越自己的生活，凭空捏造另一个自己，这是男人“装”的本质。“装”是男人的翅膀，是男人的机翼，有时候，它确实能让男人成为空中客车A380，巨大坚硬夺人眼球，但问题是，你再贵也是一部飞机，再“装”也还是人，你飞不到你口中说的外太空。男人 “装”不可怕，有时候反而有点小可爱，可怕的是“装”成习惯后，把“装”的自己看成是真的自我，超我变成本我，力有不逮，结局难免崩溃，就像长途飞行后放不下起落架，变成一架孤零零在机场盘旋的飞机——机油耗尽之后，轰然掉地。

索尔·贝娄在他的小说《拉维尔斯坦》里有一句话：现代自由所带来的挑战，或者说面对着结合在一起的孤独与自由，你注定要让自己装起来。但这么做的危险之处就在于，作为一个不完全的人，从这个过程中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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