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

老妈不止一次公开表示过，她对我读大学非常失望。在她简单、淳朴的意识里，读大学就能做官——我没能赶上那个年代；更重要的是，我的同龄人，如今都成了老子娘子，而我还孤身满世界飘。老妈看我的眼神，镶嵌着迷茫和叹气。她一抓到我，就说个没完，谈什么呢？无关前途、未来、功名、金钱……，什么都不谈只谈婚论嫁。

这是我最怕的。我总作认真倾听状，不停点头，乖巧无比。我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让她担心。她越来越不理解她的儿子，如同对这个世界。在她的意识里，婚姻还是一茬庄稼，只要呵护、耕耘、浇灌，然后就可以等待收获。我怎么告诉她呢？如今的婚姻是麦当劳、肯德基，是快餐，需要先付钱，再三分钟吃掉、喝掉，然后扔掉，拜拜。

老妈不会明白的。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说我多明白，或许这也是我仍孤家寡人的原因。如果真的世态万象，我就是个有着神话情结的摸象的盲孩子。

大学时，我有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情。那时，爱情是首诗，我为她写了一首又一首。初恋就像一场烟花吧，下面一对对人仰望着清澈的眼睛，纯洁而无辜。我没有，就我一个人，左手抱着右臂，孤零零地守望着。最美丽的记忆注定要成为最绚丽的伤痛，我侥幸或悲哀地错过了，那段烟花绚烂，我身边什么也没有，所以我记住的是天空的烟花、星星。

这不是个美丽的谎言，只是一场没有赴约者的约会。她一直在我身边，尽管她从没出现。我虚构了她，然后用她虚构了一场爱情。所以，当她真的出现时，故事便结束了，像王家卫的《东邪西毒》，爱情在唯美的桃花里，雨一样陨落，覆盖住前生今世。

当我虚构了爱情后，爱情也完成了对我的虚构，我不再轻易相信爱情。时间漫漫泛过青春的枝头，转眼我已不再青涩年少。圣贤说，人之所以只有一颗心，是因为要寻找他的另一半。怎么理解呢？可以认为是一个硬币吧，前半生那面是爱情，后半生那面是婚姻，每个人都拿着它，去购买自己的人生。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是爱情和婚姻，它们真是彼此的因果吗？还是我们自作多情地把它们认为是彼此的因果？

在老妈的压力下，我接受了朋友介绍的一个女生。她是我喜欢的那种，腼腆、安静，笑容会说话。我想，或许我们会携手花掉以后的人生。我们处得很顺利，具体表现是，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有些适应不了，或者反应不过来。对感情，我一直很迟钝。我的迟钝让她很生气，先是以沉默反抗，很快以任何形式拒绝我。

我的反思让我更加无所适从——一切都很好！我没什么地方惹她生气。我是按照故事的情节，陪她沿着爱情走向婚姻，没错啊！我第一次低下头，向她道歉，尽管不知道什么歉。她冷漠地回避我，说我太天真！我天真吗？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我。

我询问秋云，我五六年的铁杆网友兼职女友。她问我，你们在一起都谈什么？我说什么都谈！秋云说，除了谈婚论嫁吧？你本末倒置了，现在谈什么？谈婚论嫁！不是爱情。

我忽地悲哀起来。多年前，我看到过一句感伤的话：什么都谈，不要谈爱情。如果那是对爱情的绝望，那现在，绝望的病毒已深入到婚姻了！我说，秋云，你太悲观了吧？秋云笑笑：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禁不起等待和时光的漂洗，她们需要的是结果，比如婚姻，而不是鲜花和承诺，不是爱情不可靠，是女人的容颜不可靠，你说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我无法给她一个答案，就像她问我要的那个生日礼物：给我一个老公。

或许真的，我们已不再年轻，不能再任性。秋云幽幽地问我，还要谈什么吗？我说，就这样，什么都不谈不可以吗？她惨淡地笑起来：洛水，别这样，君未娶，我没嫁，别搞得我们像婚外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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