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钧
下午四点钟的大望路堵得令人心悸,去宋庄仿佛是一段十万八千里的路程。一路上热火朝天地前行,太阳仍然保持着下午的猛烈,我们身上缠绕的都是与车水马龙相关的心烦意乱。
终于看到了宋庄美术馆,绕到后院,是一个巨大的水坑,枝条在周围轻描淡写地飞舞着,一溜儿的垂钓者气定神闲地凝望水面,心忽然静了一半。
进了院儿,是白色的建筑拢成的一个天井,竹子围着白墙绕了一圈,映衬着巨大的玻璃窗。地中间有两张藤条大桌子,摆着酒杯,方力钧身着月白小背心、绿色大裤衩,趿拉着拖鞋,用一只玻璃大扁瓶子往杯子里倒酒。
酒杯后面坐着另外俩画家,慢悠悠地念叨着:竹子招风啊。
“来一杯?”他们问。
我挑了一只杯子,一路上的燥热霎时不翼而飞!
中国画坛最知名的画家
方力钧开着车带我们回他的画室。
宋庄最宽大的马路上光秃秃的,十字路口的转盘立着一座倒圆锥形的高塔,从上到下分别是模仿金、银、铜、铁、沙石的构造。经济学家会说这象征了商业性的食物链金字塔,宗教学家会说这是但以理预言中的巨人,社会学家会说代表了社会各阶层的利益团体。
那是方力钧的作品,“你说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好脾气地说。
当地的居民都亲切地给它起了个形象又好记的名字——“大尖儿”,比任何冗长的说明都更加朗朗上口。大尖儿是宋庄的标志性建筑,所有的黑车司机都知道。
车子缓缓开了不到十分钟,大家随意聊着天儿。他说他刚刚到宋庄那会儿,这条街上还没有路灯。村里有个马车夫,每家办喜事都要请他来,那时候是村子里最受尊重的人。后来路灯有了,汽车也有了,马车就不再是喜宴的必备程序,可是固执的车夫还是保留着那辆寄托了他光荣岁月所有记忆的老马车,只是马已经没了,到了现在,人们有时候会看到他开着一辆残疾人用的三蹦子在街上穿梭。
就在宋庄马车夫的生活由兴到衰的这么一段时光里,方力钧蜕变成为了当今中国画坛最知名的画家之一。
他在画布面前的时候既不是狂徒也不是圣徒
壁炉前的巨大画布
车停在一条小巷门口,穿过院门,就看见两扇几乎可说是豪华的橙色原木板钉就的大门,墙壁是相同的木板,爬满了绿植。“98年,我这儿是中国最大的画家工作室,现在是最破的。”方力钧拉开门,开始谦虚。
实际上到了现在,这么漂亮的两扇门,也绝对令人自豪。
画室里是几幅尚未完成的作品,画布延伸到了天花板,一台电动升降机停在前面。一幅是活色生香的满汉全席,琳琅满目地堆满整个巨大的画布。一幅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艘船,挤满了家畜和野兽,动物们的表情欢乐满足,看画的却会有些隐隐的担心。有人评论他最近用色越来越鲜亮了,鲜亮而令人揪心。
画的对面是一只壁炉,溢出了些已经化成灰烬的纸张,一边是创作,一边是销毁。
他在画布面前的时候既不是狂徒也不是圣徒,有了特别好的想法,他会用文字写在纸条上,每隔一段时间看看,如果那种激动的心情还在,他会等,直到单一的激动和机智演化得更加厚重。他画画的时候什么都想,包括金钱,包括姑娘,包括自己有一天会多么的伟大,多少人会在画前五内俱焚,然后平静放松地继续画下去。
他的风格在变化,早期的无赖泼皮,后来的大海,飞翔的鱼和昆虫,云端的婴儿,每次的新元素都会引起一阵议论。当苍蝇与白鹤一起飞往灿烂的天堂,裸体的婴儿身边围绕着蝴蝶和蝙蝠,你总会觉得有那么些不美好。“对生活的美好的认知和判断是根据人的阅历和经验的,我们上瘾的或者认为美的大部分事情最初都是不美好和不舒服的,比如断奶的时候吃食物、第一次嚼辣椒、第一次做爱,美好的最初有时是难受的记忆。墙壁与天空其实没有区别,只是一个表达的工具,论证的是后面的关系。”
他要论证的这种“后面的关系”如今以文献的形式在今日美术馆展出,历史、环境、群体、梦想,大量的手稿错综复杂地生成了一个一步步走来的方力钧。作家罗怡2010年出版的新书《像野狗一样生存》将其一气呵成地压缩在三个小时可以看完的文字里,但实际上每个段落,需要的都是岁月的推敲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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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骆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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