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巨星的举动令人崇敬
迎着光线的下巴
方力钧端正地在沙发上坐好,摄影师刚刚把镜头对准,他便默默地把手举了起来,一只将双眼从眼角处下抹,一只将鼻尖推了上去,我们在那巨大画布前的沉寂气氛中看他做了这么个鬼脸,觉得艺术巨星的举动真是令人崇敬。
他对着显示屏看照片的时候,笑得微微露出兔牙,他最喜欢的一张是狠狠仰着头的,黑背景后面打着一束光,只看得到小背心顶上,他的下巴的底儿。
那简直就是诠释他画中的那些古怪精灵的头像。
那简直让你搞不懂,怎么方力钧其实都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分明那个看起来永远懵懂着呐喊的光头泼皮的影像还在。
“十五六岁的时候,我看着三十岁的人,觉着他们很无聊,三十多岁了还在混。我下了一决心,到了三十我就自杀死掉;二十多岁的时候,觉得三十多岁真辛苦啊,我琢磨着到时候我就退休吧;到了三十岁,忽然发现,我,要工作了。”
他比较羡慕藏民对于年龄的概念。去了藏区,遇到人问多大了,对方总说不知道。属什么的不知道,哪年生的不知道,完全没有数字带来的丝毫心理暗示,你的身体多大年纪,你就是多大年纪。当然,人的思想总会将年纪表露出来。四十岁之前,他还满怀自信地说自己绝对不婚,没说完两年就结了,现在儿子跟他一样光头。
“一个人的生命里还是需要一些证明自己的事情。你可以做些坏事证明自己很自由很不羁,道德对自己的约束力不大;你也可以做一些事证明自己很有责任,有定力有能力。人一辈子就这么点儿事儿,每个方面都找一两件试试,都还可以的话这一辈子就还说得过去。我现在想说,婚姻和家庭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有那么一个晚上,他跟朋友们在工体西门马路牙子上坐着歇凉,就看见旁边两个念中学的小姑娘亲昵地互相打闹,书包摔来摔去,推推搡搡。他说:看着吧,一会儿俩人就该真打了,一准儿成敌人。果然,没几分钟那俩姑娘开始搓火,大耳光冲着对方啪啪扇起来。这段儿热闹让他看得乐不可支,觉得自己未卜先知得很。同时有点淡淡的悲哀,什么都看清楚了,那不是老了是什么?
自由的梦想和无厘头的现实之间的挣扎
满是矛盾的普通人
方力钧曾经错发过一条短信给我,以为我是某个相同名姓的朋友。内容关乎某幅画的价格,我以为我一时贴近了中国最炙手可热的画作的交易过程,事后才知道那是他在看过某次学生画展后为了勉励就收藏了两幅,本是悄悄的,结果被那朋友把他的名姓说给作者听了。学生们因为是他不敢多要价,他无奈只得自己把原价翻了一番。
除了买画,你还会怎么勉励那些年轻学生?我问。
他答:“我从年轻的时候就特别讨厌别人给我提意见,老师提我就假装听,同代人提我就说少废话,我会把年轻时的这种想法告诉他们。”他长舒一口气,“我现在已经解放了。”
自由的梦想和无厘头的现实之间的挣扎还是存在的。虽然他“解放”了,但真正的自由永远不存在。自由在他看来就是两种可能性,一是变疯狂,可惜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一是学习和练习,像是扎扎实实正气凛然学了一套少林武当,但没准儿去街上跟流氓打架,流氓招招不按规矩来,名门正派被打死了,还是不自由。他只能在这两者之间不停来回,力求随心所欲地运用。匠人易得,而艺术家难求,社会与历史生成一个艺术家,本来就是矛盾复杂的过程。
矛盾在他生活中的细节处处可循
矛盾在他生活中的细节处处可循,他一点不喜欢奢侈品,对时尚与名牌充满了厌恶,但凡有机会表达,都会用最脏的话去骂,偏偏Valentino先生是他最早的收藏家,92年他刚刚崭露头角,就成了他最早的欣赏者。面对着某些昂贵的物品的精美设计或是实用性,他会动心,他甚至会沉浸在别人羡慕的眼神里,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面对这种强大的力量却无能为力而深感悲惨。“没有人可以用未来的资源满足自己现在的虚荣。”他说,然后无能为力地像根稻草随波逐流。
这听起来像个普通人的挣扎,但普通人其实不太了解什么是“被财富剥夺了的享受”。
云南之外
方力钧仍旧惦念云南,惦念着大理。
从98年开始,他几乎年年冬天都呆在大理,不找什么,往往不想找什么的时候就去,就是沉没在大理那种不变的感觉里。
再想想,房子什么的其实可以变,气候也有些变,人也在变,岁数……那可能,也就不是那个大理了。
忽然就想起了,今天我们一路赶过去,刚刚坐定时他的朋友们说的话:想要见个面就来吧,千里迢迢,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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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骆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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